我們村以拐賣為生，我爸是從不失手的老拐。    我媽是他親手為自己拐來的大學生媳婦。  我哥十六歲生日那天。  他準備把這門安身立命的手藝傳給我哥。 前提是他得通過一項考驗。 我哥問，什麼考驗。 他拍拍我哥的肩膀，吐出一團煙。 「把亭女賣個好價錢。」    亭女，是我的名字。

1998 年，一個得了艾滋病的妓女，先殺了自己的老鴇，又殺了一個人民教師。 那一年我才 18 歲，可我從不后悔。

我做了我媽十五年的老公。 家里水管爆了，要我來修。 她在工作上和同事間的齟齬，要我出謀劃策。 夜班凌晨下班，她要我去車站接。 和我爸之間任何的矛盾和不順遂，也要我來解決。 身邊所有人都夸她教育有方，說有的孩子生來就是討債的，有的孩子則是來報恩的。 我就是那個報恩的孩子。 那天，她再一次當著我的面抱怨起我爸。 她說我爸在外面找了個小三，最近那小三還要給他生個兒子，這次回來是要和她鬧離婚的。 我說離了算了。 可我媽卻像被安裝了自動回復程序的中年女機器人。 她不可置信地轉過頭，定定看我，然后說： 「玲玲，你怎麼能這麼說爸爸？」

我媽是個育兒養娃博主，她喜歡把我所有的成長經歷拍成短視頻發網上。 小時候屙粑粑了，她發。 青春期來月經，她也發。 好不容易考公進入政審公示期，我讓她低調行事。 她卻公開把我報考的崗位信息在Vlog里說出來。 最后我被有心人舉報，考公無望。 我媽又拍視頻發網上，企圖博流量。 這次，我憤而掀桌。 「既然你踹走了我的鐵飯碗，那我也要砸了你的飯碗！」 「拍拍拍！拍個屁啊！」

十歲那年，我被我爸媽賣給一個老光棍。    我哭著跑回家，他們罵我不要臉，不讓我進家門。  被丟在樓道里睡的第五天，小姑把我帶回了家。  她收留了我十年。 直到我親手殺了她。

我三十多歲未婚，    姑姑給我介紹一個大哥，說是個工程師，常年在國外援建。  離異，帶了個上初中的女兒。  姑姑問我介不介意當后媽。 到了這個年紀，相親無數次后，我早已看清現實。 知道能遇到個三觀正、五官正的正常男人有多難。 比起嫁給普信的丑男，我寧愿選擇當后媽。

你們見過寫著紅色「拆」字的墻嗎？    那個「拆」在我家爛墻上寫了十年。  爸爸吃喝嫖賭，一次次騙走媽媽賣稻子花生雞鴨甚至是看病的錢供自己揮霍。  我無數次勸媽媽離婚。 她總說：「你爸爸沒那麼差的，等拆遷款下來就好了。」 后來真的拆遷，我家卻一夜赤貧。 媽媽崩潰向我哭訴。 可媽媽。    我曾無數次想拉你出泥沼，你總是執迷不悟。  這一次，我不想再管了……

家里四口人，爸爸買了五個包子做早餐。 媽媽直接夾走三個給哥哥，剩下的她和爸爸一人一個，讓我喝昨晚剩下的粥。 我低頭擦淚，她還喋喋不休說賺錢不易，叫我學會吃苦耐勞。 爸爸直接掀桌了：「這麼不容易，怎麼沒見你出去討飯啊！」

寶貝女兒考上了復旦。    錄取通知書拿到手的那天，我準備獎勵她心心念念的平板。  禮物還沒來得及送給她，就在樓下看到了她血肉模糊的尸體。  她已經冰冷的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紙條： 【媽媽，我愛你。 可是，下輩子，我不想再做你的女兒。】 我悲痛欲絕，三天后在女兒葬禮上自縊。 再睜開眼，我回到了女兒的滿月宴。

小心翼翼拿回家的檔案袋被我媽拆開了。 我崩潰大哭，我媽卻覺得被傷了面子。 她把我破防的視頻往網上發：【無意間拆了大小姐的檔案袋，她急得哭起來了。】 評論區里，她肆意說我在家是如何嬌貴，如何不懂事。 她又是怎麼卑微，想引來感同身受的家長為她發聲。 直到視頻被頂到熱門，無數網友發聲。 我媽上傳的視頻上了新聞：#論如何一個動作撕毀子女的前程##父母才是兒女的債#

被接回家的第三年，我跳樓了。    我的靈魂飄在空中，想看一直嫌棄我的爸媽哥哥會如何痛哭流涕，悔不當初。  但我爸只是漠然地搖了搖頭，對著我的尸體說了一句幼稚。  我媽抿抿嘴，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 我哥擋在假千金面前，免得她看見我慘烈的死狀。 不過假千金還是嚇哭了，惹得全家趕忙抱緊她安慰。 我愣了許久，在自嘲中釋然一笑。 再睜眼，我回到剛被接回家時。

我買了一個游戲賬號后，聊天頻道里總有個小女孩管叫我媽媽。    之后我才知道，原號主是小女孩的母親，卻不幸去世。  從那天起，我就一直扮演著她手機那頭的媽媽。  但我們之間的交流僅限于互發可愛的表情包，或者聽她吐詞不清的東拉西扯。 直到一年后，我收到了她吐字清晰的語音。 【媽媽，我們班男同學叫我脫褲子。】

在被媽媽丟下的二十年里。    我的爺爺靠著撿垃圾把我養大，我也遇到了讓我免費吃了二十年飯的餐館老板李叔。  在我收入穩定，要舉行婚禮的前一周，我的媽媽突然加了我的微信。  她說想來參加我的婚禮，被我拒絕了，我不想讓她打擾我的生活，更不想給她養老。 婚禮當天，我收到了餐館老板李叔隨來的十萬禮金，我要退還給他的時候。 他卻告訴我這些錢是我媽媽托他給的，并且這些年的免費飯，都是我媽媽買的單。

我媽為了美國綠卡，竟然讓我弟和我美籍男友結婚。    我不同意，我媽手指著鼻子罵我不懂事。  「只是假結婚而已，給你弟弄了身份，他們就離婚。」  「再說了，都是一家人，娶誰不是娶？」 后來，他們真的在美國結婚了，卻沒有如約離婚。 我弟甚至還要為了真愛去做變性手術。 這次，我媽慌了。 她哭著來求我勸他們離婚，我冷笑著說。    「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怎麼？您老不知道？」

小時候，全家自駕游。    父母帶著姐姐、弟弟去景點游玩，我被遺忘在了車里四個小時，差點悶死。  「哦，我們把她忘了，你放她在車里等我們就行。」  警察聯系父母時，他們這樣說。 二十年后地震。 姐姐抱起外甥，弟弟牽走他的狗，我爸拿著存折和證件。 全家倉皇逃命，卻沒人記得感冒昏睡過去的媽媽。 事后，媽媽哭著給我打電話。    「哦，他們把你給忘了？」  「乖乖在原地等著別人來找你……原來是不行的嗎？」

我發現我弟早戀了，于是偷偷告訴繼母。    繼母不屑地翻了個白眼：「你弟 十八了，不叫早戀。你嫉妒他不說，還來告狀。  「自己沒人喜歡就要拆散別人，我可真瞧不起你。  「從今天開始，我要支持他談戀愛，氣死你！」 我順從地閉上了嘴。 你支持吧，我弟喜歡的是隔壁你五十八歲的老閨蜜，擦邊大姨紅杏。

宋霽月北大，我二本。    在他第三次讓我留學時，我提了分手：  「我知道我拿不出手，沒必要這樣。」  我以為宋霽月愛面子。 嫌棄我二本學歷配不上他。 后來我才知道。 他為我準備材料，申請學校。 只是為了更容易說服。    他那兩杠四星的父親。  和在大學當教授的母親。

爸媽沒錢供我上大學。    我決定辦理助學貸款。  哥哥知道后，主動提出資助我。  大學四年，我總共借了他四萬。 畢業后，他拒絕我還錢，卻要求我負擔他一家的開銷。 從嫂子的衣服包包到買房買車到養侄子，花費幾十萬。 而每一次我想拒絕時，嫂子都會痛斥我白眼狼。 后來，因他們的無止境索取，我日夜加班，猝死在了工位上。    死后才知道，當年父母之所以沒錢供我，是因為他們把積蓄都補貼了哥嫂。  所謂的資助，只是為了讓我懂得感恩。  重生后，我又回到了上大學的前夕。

十歲那年，圈養我的人販子被警方打擊，我被救了下來。    一個女警察蹲在我面前，輕聲細語地問我：「小朋友，你還記不記得你爸媽長什麼樣子？」  他們想要找到我親生父母，但他們不知道，其他小孩子都是被拐進來的，而我是被賣進來的。

我媽為人擰巴。 給她買金項鏈，她說不喜歡，出了店門又抱怨：「我天生窮命，不配戴什麼金的銀的！」 帶她去旅游，她嫌熱拒絕。 扭頭又說自己沒有小姨命好，大半輩子都圍著老公孩子轉。 就連看病，醫生問她胸痛多久了，她也扭扭捏捏：「這種事怎麼說？」 我拉起她就往外走： 「不治了是吧？那就去對面挑塊墓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