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落到了地上。
果然。
鬼神之力,向來難測。
我能重活一世,云姝和三皇子亦能。
上一世,云姝在我死后,不知道做了多久的皇后。
少女時的云姝癡戀太子,剛剛成為皇后的云姝懷念意中人。
但是,當她在皇后之位上坐了十年、二十年;
當她品嘗過權力的甘美之后;
云姝還會沉湎這輕飄飄的情愛當中嗎?
所以,云姝聽到三皇子要成親的消息,割下了太子的首級當做投名狀,妄圖把這一世扭回正軌,繼續當她的皇后。
「報!」
鐵甲叮當,禁衛疾步趕來,抱拳跪下:
「宮中來報,三皇子和云姝,刺殺了五皇子和六皇子,夜闖禁宮,逼宮謀反!」
18
三皇子重生得比云姝早了許多。
他暗地里操練私軍,藏在近郊處,隨時召喚。
上一世,皇帝是在三年后駕崩的。
三皇子和云姝看到和上一世完全不同的走向,便會猜到我也是重生的。
兵貴神速,遲則生變。
無形的威壓籠罩在朱墻琉璃瓦間,爭奪權力的欲望在空氣中涌動。
他們謀劃好了一切,唯獨小看了謝飛白。
謝小侯爺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將宮廷禁軍牢牢地掌控在手中。
皇宮中的火燒到了天邊,謝飛白縱馬疾馳,占了上風。
謝飛白高聲喝道:「叛臣賊子,還不速速投降!」
三皇子冷笑一聲,長劍架在皇帝的脖子上,逼他走出宮殿:「誰說我敗了?」
在乾清宮前,我看到了云姝。
燭光映照著她染血的面容,那不是妙齡少女的神情,而是坐在最高位上的天下之母。
她提起太子的頭顱,朗聲說道:
「太子已死,二皇子夭折,九皇子年幼。
」
「五皇子和六皇子,今夜也已被誅殺,斬草除根。」
「眼下這皇室血脈,唯有三皇子一人。」
「這皇位,終究還是要傳給三皇子,不過早晚罷了。」
一道威嚴的聲音響起:
「誰告訴你們,我只有三皇子一個兒子了?」
皇帝身著龍袍,常年身居帝位讓他不怒自威,脖子上架著長劍,亦能沉穩有度。
「謝飛白,亦是皇子。」
被宮廷秘聞鎮住,一瞬間,連火光都安靜了下來。
謝飛白明明是謝侯爺和長公主的兒子,又怎會是皇子?
難道......
皇帝苦笑:「飛白是我和瑤兒的孩子。」
長公主穆瑤,因救過先帝,被收為義女,和皇帝青梅竹馬,一同長大。
而皇后,也就是太子的母親,母家勢大,不會允許有人在皇后之前生下孩子。
于是長公主懷著孩子,嫁給了謝侯爺,生下了謝飛白。
我恍然。
所以,上一世的謝飛白才會在皇帝死前的一刻闖入禁宮,又放棄了唾手可得的皇位。
不倫的出身,讓謝飛白的一生都被困在一個透明的匣子里掙扎。
汲汲一生,不是為了皇位,而是為了向親生父親討要一個說法。
你為什麼會拋棄懷孕的母親?
為什麼會...拋棄我?
皇帝低聲道:
「是我對不住瑤兒,也對不住你。」
眼見大勢已去,三皇子將長劍架在皇帝的脖子上,目眥欲裂:
「謝飛白姓謝,就是謝侯爺的兒子。」
「是非定論,在勝利者口中。」
「人死了,就不能說話了。」
血珠順著皇帝的脖頸傾瀉而下。
比三皇子動作更快的,是謝飛白的動作。
「噔」的一聲,謝飛白長劍擲出,正中三皇子胸口。
一劍穿心。
19
兵敗如山倒。
謝飛白利落地收拾干凈了叛軍。
云姝被五花大綁到了我面前。
她死死地盯住我,那眼神,仇恨、瘋狂、恍然、悔恨,五味雜陳。
這不是少女云姝,而是上一世的皇后云姝。
她的嗓音嘶啞難聽:
「云寧,這一世,你為什麼不攔著我?!」
「上一世,你明明攔住我了啊!!」
「我的名聲已經毀了,你是妓女的妹妹,你也會被指戳脊梁骨, 被人背后譏諷嘲笑, 一生不得安寧!」
「不會有任何一個好出身的男人會愿意娶你, 你只能跟我一樣,爛在泥里!」
謝飛白攬著我的肩膀, 吊兒郎當地說道:
「你用不著嚇唬她。」
「云寧寧是我的妻子,誰敢在她面前嘴碎,我見一個殺一個。」
云姝尖叫:「你娶她,不怕世人譏諷嗎?!」
謝飛白大笑:
「我本就是野種, 還會在乎什麼名聲?」
「悠悠眾口,他娘的,任他們說去!」
出身荒唐又如何?
人活一世, 總要走出自己的選擇。
我看著云姝:
「還記得上一世, 你對我說過的最后一句話是什麼嗎?」
我接過謝飛白的長劍,刺進了云姝的心口。
在云姝痛苦至極的瞳孔中, 我說出了,我前世聽到的最后一句話。
「云姝, 這是你的報應。」
20
四個月后, 我和謝飛白大婚, 十里紅妝鋪了滿街,永結為好。
三年后, 皇帝重病, 臨死前將皇位傳給了謝飛白。
日子一天天的滑過去。
春變成冬, 冬又變成了夏。
芙蕖開了又敗, 海棠落了又長。
多年后, 我有了一子一女。
墨畫成了女皇商,當年的小丫頭,如今富甲一方。
而出身貴女的云姝, 墳頭的草已經不知道敗了幾輪。
這日, 謝飛白下了朝,直奔寢宮。
他被幾個老臣念了一早朝的國策, 一股腦地把折子扔到了我的手上, 耍賴道:
「當初說好了二圣臨朝,云寧寧, 你可不許一個人在這里享清閑。
」
謝飛白把臉埋在我的懷里, 嘀嘀咕咕:
「我本來想當個閑散侯爺, 誰知道我們云寧寧這麼能惹禍。」
「太子, 三皇子, 云家大小姐,一個個得罪的透透的。」
「為了皇后,我也只能咸魚翻身,奮起直追了。」
他斜睨我:
「你說, 你當初找上我, 是不是就是看不得我整日這麼悠哉, 所以把我拉上你的賊船。」
「是啊。」
我扣住他的手腕,微笑道:
「你既然上了我的賊船,輕易別想下來了。」
又是一年四月春。
暖風拂過, 桃花瓣飄飄忽忽,落到了我和謝飛白交握的手掌上。
而后。
海晏河清,盛世太平。
——全文完——
作者署名:十六行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