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在檢查一下你們面前的簽字筆,待會兒如果沒墨了,呵呵。」
經紀人笑得頗為不懷好意。
她似乎在期待簽字筆沒墨的場景。
我用筆在掌心畫了個愛心。
筆跡清晰,應該夠用。
粉絲們已經開始排隊。
場面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愛米,我終于見到你了!」
原來我叫愛米。
第一個來到我面前是位用長發遮住面龐的女鬼。
她激動得渾身顫抖,聲音都染上了哭腔。
「愛米,能給我畫個笑臉嗎?」
這是個很簡單的要求。
我拿起筆,輕輕地在她手背上畫了一個笑臉。
至于為什麼是輕輕的。
因為我注意到,當筆尖觸上她的皮膚時,她有一個很明顯的抽手動作。
這是受到驚嚇或者吃痛才會有的反應。
結合現在的場景判斷,不可能是驚嚇,那麼只會是疼痛了。
可是……為什麼會痛?
我牽起女人的手,湊近了一些。
發現她的皮膚青一塊紫一塊,有些地方甚至已經發黑,像是已經壞死。
「這是怎麼回事?」
沒來由地,我心底漫起一抹憤怒。
眼睛不自覺地也覆蓋上了一層水汽。
「是不是有人欺負你?」
「沒、沒有的。」掩面鬼本就顫抖的聲音開始哽咽。
這可不像是沒事的樣子。
我引導她:「不管是開心還是不開心,都可以和我說。」
見她還是猶豫,我露出受傷的表情:「寶寶難道不信任我嗎?」
掩面鬼急了:「沒有沒有!我只是、只是怕嚇到你。」
「我不怕的。」
在我的鼓勵下,掩面鬼一點點撩開頭發。
然后,我震驚了。
這是怎樣的一張臉?
傷痕遍布,片片青黑讓人辨不清原有的膚色。
鼻梁骨似乎斷了,一團血肉軟塌塌地耷拉在面中。
左眼眼窩深陷,里面空蕩蕩的,只有血不斷從里面流出來。
右眼則是腫得老高,將眼睛撐得只剩下一條縫。
透過這窄小的縫隙,隱約能瞧見里面晦暗的瞳孔。
「我是被家暴致死的。」
女人用溫柔的話語向我講述了她短暫的一生。
她說,她最后悔的事就是在大三那年暑假回了趟家。
那時,她二十二歲,浙大醫學專業,即將保研。
她興奮地向家人分享自己的職業規劃,可家里人只回了她一句話:「該結婚了。」
他們不斷給她介紹相親對象。
二百斤的胖子,高中肄業的流氓……各種歪瓜裂棗。
她不明白,這些一看就不靠譜的男人,為什麼在父母嘴里就成了合適的結婚對象。
「差不多行了,眼光別太高。」
「現在關鍵是趕緊嫁出去。男人哪有十全十美的,將就將就。」
父母把一切問題都歸咎到她身上。
為此,她和家人大吵一架,當晚就拖著行禮離開。
而這也成了她噩夢的開始。
行走在村道上時,之前的一名相親對象突然攔住她的去路,將她強行拖回了家。
她被強暴了。
強奸犯所付出的代價只是八萬八的彩禮。
「你都跟人睡了,要是不嫁,我們的老臉往哪擱?」
「不嫁給黑仔,還有哪個小伙子愿意要你這樣一個破鞋?」
她的精神在父母一遍遍的打壓下崩潰。
最終渾渾噩噩地嫁給了強奸自己的男人。
婚后,丈夫對她非打即罵。
她求助過父母,求助過警察,最后都不了了之。
沒人幫她。
她的反抗換來的是更殘暴的毒打。
所以后來,她不反抗了。
她說:
「在那段地獄般的日子里,支持我活下去的,只有追星。」
「我看著偶像在舞臺上發光,就仿佛看見了平行時空里閃亮的自己。只有那個時候,我才感覺自己還活著。」
「我時常想,要是當初我沒有連夜逃走而是乖乖找一個老實人結婚,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7
有的人追星是仰望他人,有的人追星是寄托自己。
我撩開她的碎發,捧起她的臉,柔聲安慰:
「姐姐,無論是哪個世界的你,都是閃亮的存在。」
「你聰明、優秀、堅強。不要懷疑自己,你沒有錯。」
「錯的從來都不是你連夜離開的決定,是那個卑劣的男人,是你父母的專斷、封建與無知。女人的貞潔從不在羅裙之下,女人的意義也從不在于結婚生子。」
「他們折斷了鷹的翅膀,然后嘲笑鷹不會翱翔。這太可笑了。」
「姐姐,過去的就讓他過去。那種下水道的老鼠不會再與你有所交集。開啟新的人生吧。」
醫學生姐姐愣住。
良久,她仰起頭,露出一個釋然的微笑。
「是啊,我該開啟新的人生了。」
8
揮手送別醫學生姐姐,我迎來下一位粉絲。
這是個瘦到皮包骨頭的女孩。
戴著紅色的針織帽,整個人的膚色都透著病態的蒼白。
女孩說話溫聲細語:「露娜姐姐好,我能和你合個影嗎?」
我下意識笑著回了聲可以。
可與此同時,我心中也生起疑惑。
剛才的姐姐叫我愛米,現在怎麼又變成露娜了?
不排除一個人有好幾個稱呼,但是直覺告訴我這就是兩個不一樣的人。
幾乎是瞬間,我心中有了猜測。
我現在所扮演的,并不是某個固定的愛豆角色,而是一個泛化的愛豆概念。
不同的粉絲有不同的愛豆,我在她們腦海中呈現出來的是相對應的愛豆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