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喬躲在衣柜里透著縫隙親眼見到了一切,他沒辦法出去,只能用指甲一遍遍劃著柜門,那夜的雨聲很大,將莊喬發出的聲響盡數蓋了去。
直到最后,柴刀砍斷了他母親的半截脖子,男人拎刀轉身看向衣柜,欲將上面的鎖砍斷時,警察破門而入。
莊喬親眼見到母親的慘死,到死她的眼睛都是睜著的,直直看著柜門,滿目映著月色,眼底是濃烈的驚恐與絕望,莊喬透過縫隙就這麼同他的母親對望著。
后來莊喬連哭都不記得怎麼哭了,就只是日復一日地將自己關在衣柜里,再也不愿出去。
我在出事后去見過他。
他認出了我,卻不知為何猛地將我拉了進去,當時他說的便是那句話。他讓我同他一起躲著,如果被發現了,他會替我去死。
他近乎將我當成他的所有物般,就這麼死死箍著我,如何都不肯放我分毫。
他并沒有傷我,單單只是下意識地想保護我,我那尖酸刻薄的后媽卻記著仇,在外面一副慈母模樣,叫嚷著莊喬得了精神病,要將我活活悶死在衣柜里。
哪怕我出來如何否認、替莊喬辯解,他依舊進了精神病院。莊喬的父親在失去妻子后,不想莊喬毀了自己,將他送進了精神病院接受治療。
那是我最后一次見他,他在外面的喧囂中似乎清醒了一瞬,面色慘白地低下了頭,死死掐著自己,良久才囁嚅了一句:“對不起。”
他留給我的最后一句話也是這個。
后來,“莊喬“這名字便似乎成了禁忌。成人的世界興許便是這樣,趨利避害,我父親沒多久便搬了家。
后來的兩年,我升進高中,總千方百計地打聽莊喬的事,知道他出過一次院,后來病情反復又被關了進去。
直到我收拾舊書的時候,在筆記本里看到莊喬的字,那興許是話劇演出后他為了安慰我偷偷在我本子上留下的。
他寫道:親愛的女巫小姐,你是老天對我獨一無二的恩賜,搶了你的玫瑰,希望你在以后每個黃昏日落的時候能想起來,美麗的公主還在等著你喚醒。
那句話直到兩年后才被我見到。我從來沒敢承認過自己喜歡他,最先承認的反倒是莊喬。
我于是在一個夜里給自己涂了滿臉的番茄醬,將我后媽的房間砸得稀爛,還拿著花瓶砸了她房間里的窗戶,手里拿著把水果刀指著她又哭又笑。
那段時間,我父親出差,我借著我同我后媽之間生理性的厭惡,裝成精神病威脅她,成功混進了莊喬的醫院。
6
年輕的時候什麼荒唐事都能干得出來。后來大了也明白了,想要救莊喬,只有自己成為一個心理醫生。
他現在的病情控制得還可以,偶爾會在深夜時發病,時間很短,等他清醒以后便也沒什麼事了。
他曾經說,他住院那些年的記憶對他來說很模糊,就像身在一個不見一絲光亮的狹窄空間里,他被困在里面始終都沒辦法出去。
如今我也習慣了他晚上睡覺時各種反常的行為。他除了忘了我同他被關在精神病院時的一些事兒,卻也從來沒有忘記過要對我好。
其實莊喬這男人挺粘人的,他以前情人換得多,各色美人都見過,溫柔解意沒學到,將那些個無理取鬧的把戲學了十成十。
他也挺容易得到寬慰,往往嘴上說著不需要,一個擁抱、一個吻,便也能成功將他安撫下來。
那是冬天下的第一場雪。
我在醫院時,有病人突然發病,我被推倒在地,手不慎打落桌上的水杯,水杯摔碎了,我還極倒霉地被玻璃劃傷了手。手心一道血印子,看上去挺嚇人。
莊喬聞聲趕來的時候臉色很難看。但他只是默不作聲地在我縫了傷口、取了藥后帶著我離開。
在大門前看著滿天飛雪,他生怕我凍著般,將他身上那件駝色大衣兜頭蓋臉罩在我身上,半摟著我上了車。
我本來不想告訴他的,然而也知道躲得了初一躲不過十五,再加上我這傷患手疼得厲害,只能給他打了電話。
他一路沉著臉色帶我回了家。這些日子來,莊喬甚少在與我相處時這般沉悶過。
他除了不說話,照顧我照顧得其實挺細致的,直到我撒嬌般用好著的手摟他脖子、同他說著一些不著調的情話,我一個病號哄了他大半天,到頭來,就這麼生生將他給哄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