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而眼中委屈漸涌,聲音也帶了顫:“陸黎,你怎麼才來啊。”卻在這句話說完后驀地止了聲,繼而皺眉,顯然他也沒料到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番話來。
可我也隱約知道了,他對旁人冷漠,唯獨待我是例外。他于旁人來說隔山隔水不可相近,于我而言,從來都是觸手可及的。
一如現在,他在會議結束后朝我看來,冷然的面容早就褪去,換成一副傲慢神色,同我招了招手,喚貓一樣讓我進去。我也不顧周遭的異樣目光,大喇喇走了進去。
“你怎麼不讓小于來家里拿?”我先入為主地問他。
他也不說話,就是起身將窗簾拉起,隔絕外面所有視線后,他驀地逼近我,將我虛虛攬進懷里,手撐著我身后的桌沿,語氣也惡劣得很:“讓你來就來,那麼多廢話做什麼!”
莊喬在我面前永遠口不對心,我于是湊近他,鼻尖蹭了蹭他的,在他被我這番舉動撩撥得慌了神的時候又給了他一個吻。
他整個人徹底軟了下來,小聲囁嚅道:“想你了還不成麼!”
當夜,莊喬在我睡下后又恬不知恥地進了我的房間。
莊喬在他是莊總的這些年里,高高在上慣了,起初同我在一起時,端著他的架子,難免如對他前幾任女友那樣同我說了些條條框框的規矩。
他不讓我爬他床,如今每夜反倒來爬我的床。任我如何推他、踹他都不肯離開,抱著我占盡便宜。
我問他:“你是不是對你前幾任情人也這樣?”
莊喬便總像受了極大委屈,近乎耍賴地在我臉上蹭了又蹭:“我哪有!我同她們又不相熟。
“不過是我年紀大了,生意場上總有人想盡辦法往我身邊送女人,我總需要一個固定的情人去幫我推掉一切麻煩,我給她們錢,各取所需而已。”
莊喬并不是個愛解釋的人,然而他今天卻耐著性子同我解釋,解釋到最后還說了句:“之前那些女人,我從未碰過她們,陸黎,我很乖的。”
他說完卻又覺得莫名,自言自語道:“我說這些做什麼!”
莊喬對我的記憶只停留在少年時那場話劇不久之后,并非因為我,而是他的少年時光也近乎是在那一年戛然而止的。
他也只以為我是他幼時的玩伴,可他卻總還想不通,為何會對我如此不同,又如此依賴。
我是被半夜的動靜給驚醒的,床頭只開了盞昏黃的燈,他又躲在衣柜里,沉默地開了條縫注視著我。
我從來不會被他嚇到,因為他的眼睛很好看,眼神里透露的情感也并不陰沉麻木,而是帶了濃重的悲傷,因為燈亮著的關系,他借著燈影在我走近的一瞬也認出了我。
睡了一半,他這會并不清醒,只是猛地開了柜門,將我拉了進去,我同他在逼仄的空間里緊緊挨在一起,他捂著我的嘴在我耳邊道:“陸黎,要是他發現了我們,你讓我出去,我來替你死,你記得快點跑。”
有時候他說出來的話本來就是無意識的,他卻并不知道,早在許多年前,他就說過。
5
那是個同往常并沒有任何區別的雨夜。
莊喬的母親死了。
他母親是個溫和美麗的女人,在我看來像一朵被溫養著的水仙花,每時每刻都是優雅的。
在我缺失母愛的那幾年里,甚至在我父親續娶后,我成日躲在莊喬家里陪著莊喬打游戲的時候,我總說我艷羨他有個這般好看溫柔的母親。
他不會安慰人,在我難過的時候也就只能將游戲手柄放下給我一個擁抱,嘴上還不忘說:“你哪天沒人要了,你好好求我,我養你一輩子。”
莊喬的母親死于入室殺人。
莊喬父親公司裁員,有員工被辭掉后,因為欠了外債精神崩潰后起了殺心。
那夜莊喬家里只有他和他母親兩個人。
在那人借著公司舊員工的身份進了屋后,便掏出了藏在包里的柴刀。
莊喬的母親慌亂間跑上樓進了莊喬的屋子,將他藏在了衣柜里,還給衣柜外上了鎖。而男人卻在莊喬的母親打電話報警時破門而入,將人活活給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