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里同樣有我的家人，我的朋友，還有許多與我而言難以割舍的存在，我在這里生活的時間，甚至已經超出了原先的世界。

我拿不準自己是否要回去，因為這事已經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偏偏顧方年一慣沒有眼力見，我已經在氣頭上了，他還來火上澆油。

「媽，你知不知道，暖暖她要出國！」

彼時我正在吃早餐，長方形的餐桌上，往時我都會挨著顧淮身邊坐下，這次看見他也在餐桌上，我哼了一聲讓管家把我那份端到離顧淮最遠的位置上。

「她出國關你什麼事？」

「我……」顧方年憋了半天，垂下了眼，「我不想她走。」

我冷笑幾聲，這段時間顧方年官司纏身，我特意知會過顧淮這次別幫他，還讓顧淮把對他子公司的投資給撤了。

看來顧方年是還不夠焦頭爛額，還有閑心糾纏宋暖呢？

顧方年知道我和宋暖現在關系不錯。

一大早跑來老宅找我，就是想問我能不能幫他挽留她。

我氣笑了：「哪來的逼臉？你覺得我會幫你啊？」

「媽！我真的知道錯了！周妍妍那邊我都已經處理干凈了，您就幫我這一次吧。」

顧方年幾經哽咽，

「沒有宋暖，我真的活不下去了。」

顧淮有些于心不忍，他一副想說什麼的模樣，被我一個眼刀飛過去。

「活不下去那你死去吧，你葬禮那天她可能會來看你。」

我心情不好，說話也沖。

顧方年聽到我的話，微微瞪大了眼睛：「……媽，我還是您兒子嗎？」

「我可是您唯一的孩子，是顧家唯一的繼承人！」

「您怎麼能這麼對我？！」

我「啪」地一聲拍桌而起，顧方年條件反射退后半步并且捂住自己的臉。

「誰說你是我唯一的孩子？」

顧方年的嘴巴微微張開，迅速瞥了顧淮一眼：「您……您有私生子？」

顧淮也停下了所有動作，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趁顧方年不備我給了他一巴掌。

「滾！你這孽障！就這麼想你媽？！

「真是生你不如生塊叉燒，老娘改天就和你爹重生一個！」

顧淮這下整個面部都僵硬了，筷子都掉到了地上。

我對他的反應非常不滿意。

「你不愿意？？？」

看顧淮欲言又止，我的巴掌又抬了起來。

他嘴唇抖了抖，深深地低下了頭：

「……生，包生的。」

15

我真的受不了了！

顧淮就躺在我旁邊，一直窸窸窣窣翻來覆去，吵得我根本睡不著覺！

我拿枕頭丟他：「不睡給我滾出去！」

顧淮拿下枕頭：「阿云，我想和你聊一下，關于孩子的事……」

我下意識覺得他想給顧方年求情。

「這事沒得聊，真的是男人最會共情男人，顧方年怎麼對宋暖的你不知道？怎麼敢啊還想讓他兩復合？你兒子的命是命，人宋暖欠你顧家了？」

被我劈頭蓋臉一頓批，顧淮默了默：「不是小年，是上午你說的，你還想……再要個孩子的事。」

「……」

那事本來就是我隨口跑火車的。

開玩笑，我差不多都要斷經了，生個 der。

「如果你實在想要，我們可以再去領養一個……你要是不喜歡小年，那就不認這個兒子了。」

顧淮嘴里滿是抗拒，我怒道：「聽你語氣很嫌棄啊？怎麼？嫌我年老色衰不想和我生？」

「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淮說：「首先，生孩子這件事你也經歷過，從懷孕到生產，到產后修復，每一關都十分艱難，更何況……我們也不年輕了，高齡產婦懷孕風險更大，所以，我們這個階段并不適合……」

顧淮念叨得我都困了。

我拉起被子捂住腦袋：「行了行了，知道你老了不行生不了，行了吧。」

顧淮比我大了兩歲，雖然已經四十多，但他向來自律得很，時常健身，至今保養得很好。

他行不行，我是知道的，只是不想繼續聽他嘮叨，故意說這話堵他。

可隨著一陣詭異的沉默，顧淮居然沒再反駁我。

我從被子中探出頭，顧淮安靜地望著我，不知道在想什麼。

時過經年，看著這張陪著我度過了大半生的臉。

歲月垂憐他，并沒有在他臉上留下太多痕跡，偶爾總給我徒生一種，只有我在變老的錯覺。

他抬起手，摸了默我的頭發：「……是，我確實生不了了。」

「但是你有其他想要的，我會加倍補償給你的。」

「所以…你可以不要因為這個和我離婚嗎？」

我一愣：「生不了……是什麼意思？」

顧淮垂下眼：「……我已經結扎了，阿云。」

16

生顧方年的時候，我難產了。

在醫院里待的那十幾個小時，簡直生不如死。

可顧淮身為丈夫，卻一次都沒露過面。

他那會甚至都不在海城，還在外面出差。

那會我也顧不得演了，把所有臟話都罵了出來。

但最多的，是流著淚，嚎啕道：

「我恨你！顧淮，你太討厭了！」

「我再喜歡你我就不姓方！」

可是等我醒來后，看到顧淮睡在我的病床旁，眼下烏青，眉頭緊皺地握著我的手。

看到顧淮笨拙地抱著顧方年，露出和他完全不搭的迷茫神情。

看到電梯維修，顧淮小心翼翼地抱著我走下了 13 層的醫院步梯，額角布滿細汗，一言不發。

我又窩囊地愛上他了。

「那個時候我沒能回來……真的是，走投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