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晏沒說話。
有人接話:
「昨天下午結束大家都回去休息了,就徐晏從鎮子的東頭逛到西頭,西頭逛到東頭,也不知道在逛什麼。」
「對了,這次義診的地方也是晏哥提議的,是不是和這兒有什麼故事啊?」
「莫不是在這兒有喜歡的姑娘?」
眾人打趣徐晏,他面色如常,我卻莫名其妙有些緊張。
陳姐有些惱怒地說:
「你們別瞎說,全院誰不知道,這麼些年,阿晏天天撲在手術室,清心寡欲得簡直像個和尚,你們還好意思開他玩笑。」
眾人訕笑。
給大家放米飯時,徐晏看到了我。
「小晚,你吃飯了嗎?」
「坐下一起吃飯吧。」
徐晏介紹說,我是他妹妹。
后來連續幾天,徐晏和他的同事們都來我打工的餐館吃飯,每次都喊我一起吃。
那個女人,徐晏叫她「陳姐」的,對我十分熱情,添飯布菜,無微不至。
我不喜歡。
因為她對我說話的時候,眼睛總是瞟著徐晏。
晚上在招待所睡覺時,我盯著徐晏的后腦勺問:「哥哥,你和陳姐是什麼關系啊?她在追你嗎?」
他埋在被子里,像是困極了,聲音模糊散漫。
「這是小孩子該問的嗎?趕緊睡覺。」
我都快 16 歲了,還算小孩子嗎?
「那你昨天晚上到公園,是為了找我嗎?」
他嘟囔著「嗯」了一聲。
我心急促跳了一下,突然有點兒睡不著。
陳姐來敲門時,我剛翻了第一百三十七次身。
「阿晏,你睡了嗎?我電腦壞了,能幫我看看嗎?」
徐晏起身開門,陳姐的表情很精彩。
剛進門時,是一池春水;看到我時,是四海翻騰;確認是兩張床時,又是風浪漸平。
「小晚妹妹也在呢?」她的聲音有些干巴。
我從被窩里坐起來,揉著眼睛,假裝剛被吵醒。
「已經天亮了嗎?」
徐晏也不作聲,陳姐自知沒趣,說了句抱歉打擾了,就抱著電腦走了。
徐晏被吵醒了,就順手給我倒了杯水。
「小晚,過兩天我就回冰城了,開學前你想住這兒,還是跟我去冰城?」
「跟你去冰城。」我回答得斬釘截鐵。
9
徐晏把我安置在了他醫院附近的房子里。
一天之內,他把房子里的各種設施介紹了一遍,領我去了書房,告訴我哪些書適合我這個年齡看,又帶我去熟悉了周邊環境。
他把鑰匙給我,告訴我有事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我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不住這里嗎?」
「我住醫院。」
「那我能去醫院找你嗎?」
「我平時很忙,你來醫院我也沒時間見你。」
「那我能出去賣東西嗎?我想掙錢。」
「……」
他可能不太理解我急迫地想要掙錢還債的心情。
「小晚,你現在只要好好學習、好好長大就好,掙錢的事,長大了再考慮,好嗎?」
他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讓人很難拒絕。
他怕我太閑,給我安排了個興趣班。
就是琴棋書畫聲樂舞蹈什麼都來一點的那種。
我學一個廢一個。
只有畫畫,還算有點天賦。
我畫的第一幅人物肖像,就是徐晏。
畫的是第一次見他時,戴著口罩,身著白大褂的模樣。
好看極了。
畫室的老師很驚訝,說:「這個人對你來說很特別吧?居然能把細節記得這麼清楚。」
我笑嘻嘻地說,是呀,很特別。
是給予我光明的人。
一次,又一次。
10
開學后,我選擇了住讀。
我上網查了,他這個地段房子的租金,比學校的住宿費貴多了。
我住不起。
他答應了我,每周都抽時間跟我一起吃一頓飯。
第一頓飯,我的話就差點讓他噎著。
「我同學都來大姨媽了,就我沒來,我是不是有病?」
他被我的話嗆得臉微紅,喝了好幾口水。
他耐心解釋:「有些人早些,有些人晚些,和身體發育狀況有關系,不用著急。」
我還是緊皺眉頭。
「這種病醫生能治嗎?」
他只好把我帶到了醫院,給我做了全套的身體檢查。
別的沒查出來,倒是查出來個「長期營養不良」。
拿到結果時,徐晏一聲不吭去開了個飲食建議單,鄭重其事地對我說:「小晚,以后要好好吃飯。」
然后每個月的生活費又給我加了一些。
我全部退給了他:「很夠了,已經在好好吃飯了。」
錢多了,在我眼里會變成本金,我會想做生意。
但,徐晏肯定要說我主次不分。
后來,一周一頓飯,變成了周末都在一起吃飯,每頓都是葷素搭配,營養科學。
他做飯,我洗碗。
吃完我就回學校。
放月假時,他會讓我住他家,他自己上醫院睡。
除了鎮上招待所那回,我們再沒在一個屋檐下過夜。
直到十六歲生日。
11
16 歲生日那天,他說帶我去吃大餐。
臨下課,他爽約了,說是有臺緊急手術,讓我和同學去過生日。
我沒去餐廳,而是去了他的醫院。
不為別的,只為了新歲的第一分第一秒,看到的是他。
到了之后,知道是有個和我一般大的小姑娘跳樓了。
情況嚴重,多個科室的醫生正在竭力搶救。
我在手術室外面坐了很久,徐晏他們出來時,已是深夜。
姑娘的父母湊上前去,急切地問手術結果。
一個年長的醫生搖了搖頭,說:「抱歉,我們盡力了,希望家屬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