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肯定想說,我決定離婚,景昭應該更謹慎避孕才對。」
舒曼說到這里忽然笑了。
她笑的有些刺耳,又有些凄涼。
「岑詠薇,我不能生啊。」
「如果我能生育,當初景昭怎會妥協娶你?」
「所以,你知道你的孩子怎麼來的了嗎?」
「他只是為了給我鋪路,才有幸來到這個世界上。」
「我原本不該這時候告訴你的。」
「該等到瓜熟蒂落,孩子生下來。」
「可是岑詠薇。」
她的聲音里,帶著玉石俱焚的嫉恨:
「我反悔了,寧愿毀了這條路,也不要你生下景昭的孩子。」
我坐在那里,感覺身體很冷。
那種寒意,好像從腳底瞬間彌漫到了全身。
可我竟然也沒有哭。
反而有一種莫名的如釋重負。
我清楚地感知到。
對顧景昭所有的情感,所有的牽絆。
就這樣輕飄飄地徹底放下了。
「那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聽了你的話,非要生這個孩子呢?」
「你不是這樣的性格。」
「你看起來溫柔,寬厚,隱忍,包容。」
「可你的眼里,揉不下一粒沙。」
我忽然就笑了,「舒曼,謝謝你告訴我這些。」
「岑詠薇,你別恨我,我只是太愛他,你知道的,愛永遠都是自私的,盲目的。」
我沒有說話,切斷了通話站起身,走到窗邊。
黃昏的園子里,薔薇花幾乎全都凋零了。
一陣風吹來,料峭枝頭最后那一朵,也跌落在了泥土中。
花落了。
夢也該徹底醒了。
14
顧景昭最后一次和岑詠薇坐在一起吃晚餐那天。
她穿了一條淺綠色的裙子。
那條裙子有點眼熟。
他想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岑詠薇好似就穿了類似的一件。
那時候的他,與家族抗爭失敗。
舒曼傷心絕望之下遠嫁異國。
他應付著去見岑詠薇,想要找借口打發掉她。
可不堪又殘忍的話語,不過說了一個開頭。
她就紅了眼。
顧景昭沒見過女孩子會流這樣多的淚。
她的眼睛很大,那些眼淚聚在眼眶里。
好一陣才撲簌簌地落下。
她哽咽著說:「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您是被逼著來見我的。」
「我這就回去告訴家里長輩,解除掉我們的這場婚約。」
她因為他口不擇言的難聽話,難堪得直哭。
卻還一個勁兒給他道歉。
顧景昭看她哭著站起身,又碰翻了咖啡。
咖啡的污漬弄臟了她淺綠色的裙子。
她低頭去擦,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掉。
不知怎麼的,他的心就微微動了一下。
想到無望的戀情。
想到嫁人的舒曼。
他竟就生出了一種隨波逐流的頹然。
「你叫岑詠薇是嗎?」
她怔了一下,點點頭:「是。」
「你想嫁給我?」
她攥著裙角,抿了抿嘴唇。
卷翹濃密的長睫毛垂落下來,遮住了微紅的眼眶。
她很輕地點頭,臉卻紅了。
「那我們就結婚吧。」
她倏然就睜大了眼,眼底一片的錯愕和訝異:「可是,可是你剛才……」
他笑了笑,身子后仰靠在椅背上,慵懶看向她。
顧家子孫的皮囊個個生的不錯。
更何況那時候他尚且年輕氣盛,稍稍還有些風流輕浮。
他那樣看著她笑,她就羞的不行。
「只是逗你一下,詠薇妹妹,你回去可千萬別找我奶奶告狀。」
她忙搖頭:「不會的,我不會告狀的。」
說完,她的耳朵根都紅透了,一眼都沒敢再看他。
約會完,他送她回家。
下車時,他牽了她的手。
三個月后,他們訂了婚。
七個月后,她嫁給了他。
而如今,她嫁給他三年。
肚子里有了他們的孩子。
顧景昭覺得心內涌動著一股很奇怪的情緒。
這個孩子是在他計劃內如約而來的。
他應該歡喜。
可那歡喜,卻又好似多了其他的意味。
這幾天,他時常忍不住會想。
孩子會是男孩還是女孩?
當然最好是男孩。
但若是女孩,長的很像岑詠薇,應該也不錯。
可是,他為什麼會希望孩子像岑詠薇?
他原本的打算,這孩子,將來是要喊舒曼媽媽的。
顧景昭隱隱覺得,有些事情好像開始不受控了。
但他,竟然不想懸崖勒馬。
他竟莫名地想要,失控到底。
15
那天的晚餐,是岑詠薇親手做的。
她那天沒有孕吐,精神很不錯。
所以他也就由她去了。
她甚至還陪著他,喝了一點點對孕婦無害的果子酒。
他微醺的時候,覺得岑詠薇看起來好似格外的美。
「你化妝了?」
「很淡的一點點。」
「口紅的顏色很漂亮。」
「謝謝。」她笑得眼睛微彎。
他也笑了。
站起身走到她身后,雙手撐在她身側椅子的扶手上。
顧景昭低了頭,高挺的鼻梁蹭過她濃密的鬢發。
是耳鬢廝磨的旖旎。
「我讓傭人把你的東西搬回主臥?」
她沒有點頭,卻也沒有搖頭。
只是端起酒杯,又和他碰了一杯。
后來,他帶著她去園子里散步。
月朗星稀,草坪上落了一層微枯的薔薇花瓣。
那一路上她很安靜。
只有初秋的風吹過她長裙的下擺。
顧景昭跟在她的身后,忽然有點醉了。
覺得那畫面看起來很有些歲月靜好的味道。
后來她回沒回主臥,他記不太清楚了。
他睡的很沉,也很久。
那一覺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