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永遠溫聲細語。
所有人都喜歡她,夸贊她。
以至于他幾乎都要忘記了。
他們婚姻的最初,不過是長輩之間的一場恩怨。
而能憑借那樣微末的恩情,就拿下顧家長媳位子的她。
又怎會如她表現出的那樣寬厚無害,毫無心機。
顧景昭轉身走到妝臺前,將一直握在手里的梳子撂下。
他從鏡子里看到自己。
緊蹙的眉,眼眸間蘊著一團怒氣。
而他向來情緒不會外露。
如今卻被這點小事攪動得連連失態。
顧景昭很快恢復到一慣的面無表情。
邁步走出了主臥,下樓。
舒曼在樓下客廳叫他,他也只是淡淡應了一聲。
讓傭人將今日簽收的包裹拿過來。
顧景昭從中挑出了岑詠薇寄來的信件,拆開。
舒曼站在一邊,掩嘴低低驚呼了一聲。
顧景昭面無表情將離婚協議撕碎,丟入垃圾桶。
「景昭……」
舒曼上前,輕拽住了他的衣袖,溫柔地勸。
「你別動怒,詠薇應該只是一時沖動。」
「她一向溫婉又識大體……」
「想來還是我的錯,如果我不回國,不麻煩你這些事,她也不會賭氣……」
顧景昭聲音微冷:「和你有什麼關系?是她自己不懂事。」
「她不懂事,難道不是你寵的?」
舒曼強笑:「我在國外,可沒少聽說你們夫妻恩愛……」
話未說完,她忽然就落了淚。
顧景昭冷笑:「當初為什麼娶她,別人不清楚,難道你也不清楚?」
舒曼含淚怔怔看向他:「景昭,真的是因為我嗎?」
顧景昭沒有回答,只是輕抽回衣袖。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是要司機送你回去還是留宿這里?」
舒曼擦掉眼淚:「我在這里等你吧。
」
「你和詠薇鬧成這樣,我回去也睡不著。」
顧景昭點頭,吩咐傭人去收拾客房。
又讓司機準備車子,就轉身離開了。
舒曼看著他離開。
又看了一眼垃圾桶中撕碎的離婚協議。
她抿緊嘴唇,緩緩坐在了沙發上。
顧景昭為什麼會撕掉離婚協議?
他看起來,好像一點要和岑詠薇離婚的意思都沒有……
8
離開那天我就知道。
顧景昭想要找到一個人的下落,易如反掌。
只看他想還是不想。
所以,當我在民宿樓下看到顧景昭時。
也并沒有很意外。
初秋的天氣,他穿著一件淺灰色的薄風衣,靠在車身上抽煙。
他長的英俊,身量又高,一舉一動十分招人眼球。
對比起來,就顯得我格外普通。
寬松的棉麻長裙,隨便用手帕扎起來的長頭發。
沒化妝,拎著超市的購物袋。
更像是顧家老宅里的小保姆。
剛和他結婚時,我時常還會自慚形穢。
但如今,早已想通了。
就如家常小炒永遠登不上豪華宴會的餐桌一樣。
我和顧景昭,從一開始就是錯的。
他掐了煙,容色淡淡看向我。
我也放下了勒手的購物袋。
顧景昭抬腕看了看表,開口時聲音一如既往的沉冷。
「去收拾一下你的東西,三十分鐘應該夠了。」
「你簽字了嗎?」
我對他伸出手:「離婚協議給我,我就跟你回去辦手續。」
顧景昭那雙寡淡的眼,仍是沒有什麼情緒。
只是眸色更深了些許。
「現在不適合對外公布我們離婚的消息。」
「那就先不公開,手續辦妥就行。」
「岑詠薇,你知道的,下周是公司周年慶,你要和我一起出席。
」
顧景昭勾了勾唇,笑意中帶了一絲譏誚。
「你鬧的時機很精準。」
「但你該清楚的,我不是任人拿捏的性子。」
我沒說話,只是靜靜看著顧景昭。
我們曾做盡了夫妻間最親密的事。
可男人能把性和愛分的很開。
女人卻不能。
那場雨沒有淋濕我的身體,我的心卻濕透了。
但顧景昭永遠不會懂的。
因為他從未愛過我。
「如果你簽字離婚,那麼下周我會和你一起參加周年慶。」
「公司那邊需要我做任何配合,我都可以。」
我望著他,甚至一如從前那樣溫柔地笑了笑:「顧景昭,這對你沒有一丁點的壞處。」
「好。」
他深深看我許久,終是點頭:「下周公司周年慶結束,我會簽字。」
9
我沒有和顧景昭一起回去。
只是在公司周年慶開始的前一天,才乘機回京。
又為了掩人耳目,不讓八卦記者亂寫什麼婚變傳聞。
由他的座駕親自從機場接回了婚房。
我下車時,舒曼如女主人一樣迎出來。
「詠薇,你可算回來了。」
她快步上前,握著我的手,紅了眼,落了淚。
我淡淡看著她。
衣服,首飾,妝容,顯然都是精心準備過的。
是那種很低調又舒服的奢華。
就如每個豪門世家的太太小姐,在自己家里招待客人一樣的裝扮。
我沒說話,只是將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舒曼做了很漂亮的指甲,白皙的手指上戴了一顆寶石戒指和一枚鉆戒。
可我的手上什麼都沒有。
婚戒更是早摘了下來。
甚至掌心還有一處薄薄的繭子。
最開始知道舒曼的存在時,我還傻傻地在心里偷偷和她作比較。
但如今,不管她怎樣美麗,雍容。
我心里也半點漣漪都沒有了。
我沒有再看她,也沒有應聲。
拎著袋子繞過她向前走。
舒曼有些尷尬地咬了咬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