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上去，就是新的人生。

等他們再大一點，他就帶他們去山頂看日落。

那是他見過，最美的風景。

直到那次期末。

上山前還說，回來以后帶鄭倩他們去市里游樂場玩。

鄭曉說山上野花開得好，會給小姑娘們一人帶一束。

鄭倩滿懷期待地等啊等。

等了三天，五天、十天……

鄭老師他們一直都沒回來。

后來有人說，他們失蹤了。

等再大一點，有人說他們死了，被狼吃了。

再后來鄭倩被好心人資助，考上 A 大，有一次無意間聽到王城安跟陳蓉吵架，提到了十五年前被困野山。

她查遍當年新聞才確定跟鄭老師他們同一時間段被困的五個學生，就是王城安他們。

所以她才想去輔導王城安兒子的課業，想找機會問問他們有沒有遇到過老師。

沒想到，輔導課業的機會被姜禾搶先了一步。

還沒等到她去問, 真相已經浮出水面。

真是諷刺。

她竟然還想去問殺人兇手有沒有見過被害者。

那個記錄了鄭老師一家被害過程的錄像帶她一定要找到。

他們的尸體或許埋于深谷。

可罪證，必須見天日。

「我找到了！」

另一層樓里有男生歡呼雀躍道。

鄭倩趕過去。

只見那是一面榮譽墻。

錄像帶就藏在了王城安的榮譽表彰背后, 上面還寫著迄今為止他獲得過的榮譽。

「去你媽的！」

鄭倩撕心裂肺地舉著椅子把榮譽表彰牌砸個四分五裂。

一開始旁觀者們還站在一旁不知所以。

直到有人大喊：「砸得好！砸爛這些敗類！」

一時間校園內王城安跟陳蓉的私人物品全被砸個粉碎。

19

搜救直升機的轟鳴聲在山林上空響起時。

王城安等人飄蕩在斷崖口，瘋狂喊著救命。

而我跟林規、青云，就坐在山背面看日落。

青云說：

「他們的繩子都只剩一根了, 要是真斷了怎麼辦？」

我嘆了一口氣：「青云姐姐，你要認清自己的身份。」

青云一愣。

「咱們是綁匪，哪有綁匪還去擔心人質安危的？」

可惜，他們運氣還不錯。

警方趕到的時候沒有一個人掉下去。

王城安他們被押送下山的時候, 山腳下擠滿了媒體。

都爭先恐后要拍下這些人面獸心的殺人犯。

王城安知道自己完了, 甚至一句辯解都沒有。

他只是不甘心地問：

「審判者呢？抓住了嗎？他們會被怎麼判？」

警察只是冷冷看了他一眼, 像臟了眼般移開視線：

「還是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倒是陳蓉，對著鏡頭哭得傷心欲絕：「我們是不是要判死刑，我兒子怎麼辦？我兒子還那麼小，爸媽都不在身邊他怎麼長大啊？」

押著她的女警忍不住嘲諷：

「有你們這對父母在身邊才是他最大的不幸吧。」

十五年的錄像帶被 A 大學生們護送到警局。

這起備受關注的案件由于證據充分, 很快就判了下來。

王城安殺人罪強奸罪數罪并罰，判了死刑。

陳蓉判了無期徒刑。

江凱和徐康作為從犯, 都判了十五年有期徒刑。

他們判刑那天青城下了數月以來最大的雨。

王城安等人戴著手銬從法院出來，一個個面如死灰。

王龍仍在通緝中。

他失蹤了。

像十五年前那樣, 找不到蹤跡。

可能是雨天路滑, 跌進了他們曾拋尸的山谷。

也可能是運氣不好, 喂了狼。

又或者，是良心不安, 自己跳崖認罪。

我覺得這個可能性不大，畢竟背著人命心安理得過了十五年的人, 我不認為他能有多少良知。

唯一遺憾的是，鄭老師一家的尸骨依舊沒有找到。

時間太久，地勢變遷。

十五年前王城安他們拋尸的地方經過幾次山體滑坡，已經完全被掩埋。

20

這件事結束后的一個月。

警方依然在大張旗鼓地搜查審判者。

偏偏當晚一場雨, 把山上所有蛛絲馬跡都抹個干凈。

與此同時，網上出現了很多文章，都是鄭老師曾經的學生。

這批人中有醫生，有警察，有律師……

有跟他一樣的老師。

他們敘述著印象里的鄭老師，他省吃儉用, 常年端著一個掉漆的保溫杯，在太陽底下教給他們最寶貴的做人的道理。

有好心人在鄭老師生活的鎮上捐款開始建學校, 眾多網友紛紛出了一份力。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就在這時, 那名找到錄像帶的 A 大學生興奮地在網上開了直播。

他聲稱收到了審判者寄來的獎品。

要直播開箱。

一時間直播間涌入數萬人。

我也躺在 A 大的公園草坪上看著，不知道他會不會喜歡我選的禮物。

「快點快點！審判者的禮物哎！我好奇死了！」

「會是什麼呢？現金？」

「樓上的能不能別這麼俗, 我猜是代表審判者同盟的徽章！」

「別磨嘰了！快開啊！」

……

在一眾彈幕的催促下，男生緊張地搓了搓手。

然后用美工刀劃開快遞盒。

神秘兮兮地從里面拿出了……

一根棒棒糖。

男生：「……」

網友：「……」

我：「……」

我有點無語地看著旁邊的林規：「我記得我給了你一盒，怎麼給人家一根。」

他吊兒郎當地從口袋里掏出一根。

赫然就是我買的。

林規隨意撕開包裝后塞進嘴里，臉頰鼓起一個小包, 模糊不清道：

「我試過分半根, 碎了，只好給一根。」

我：「……」

他仰躺在草地上，閉眼曬著太陽。

「陽光真好啊。」

是啊，陽光真好。

我學著他的樣子躺下來, 余光好像看到對面教學樓窗邊鄭倩正在看著我。

再看過去，已經不見了。

有風拂面。

我問：

「聽見了嗎？」

「什麼？」

「這風好像來自深谷，我在里面聽到了謝謝。」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