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哭了,啊。]
是啊,我哭什麼呢?
姐姐比我疼千倍萬倍,我哭什麼呢?
可是我好疼啊,姐姐有我疼嗎?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姐姐疼,我也疼。
我只知道,從那以后,我就再也沒有喊過疼。
突然有一雙溫熱的手,將我從那場模糊又清晰的回憶中拉回現實。
給我掛吊瓶的是一個很年輕的護士姐姐。她拿著迷你號的“蚊子抽水機”在我手上反復試探,但是就是不實戰。
就在找到目標,馬上一扎而下的時候,手不知不覺的向后縮了一下。
扎歪了。
她臉上飛快爬滿了緋紅色,他們都說這種顏色像秋日里的落霞那麼紅。
護士姐姐很是抱歉的對我說[小妹妹 姐姐給你一顆棒棒糖,你忍一下好不好?]
我看著糖,有些猶豫。畢竟,爸爸媽媽都不讓我吃糖的。
護士姐姐看著我,對我笑了笑,嘴角的兩個酒窩看起來特別和善。她將糖紙剝開,里面是一支彩虹棒棒糖。和姐姐照片里的一樣。
我有些心動。卻仍然不敢有任何舉動。
她笑的真的很好看,聲音也很溫柔。語氣里滿是哄騙的小孩的意味,俯下身子對我說[你嘗嘗,很甜的。]
她的臉離我很近,緋紅色在她臉上鋪開,他們都說像秋日里的落霞這麼紅,可是我感覺她像蘋果那麼紅。
我不知道是因為什麼,我其實不是很想吃糖。但是在那一刻,我就是想吃。尤其是棒棒糖。
和姐姐照片里的一樣的棒棒糖。
這一次,我毫不猶豫的接過棒棒糖吃了起來。還未入口便溢出了滿盈的香氣。我試探的舔了一下,那是我第一次嘗到糖的甜味。
和蘋果是不一樣的。我想。
我眼睛先是變得有些酸澀,后來逐漸模糊。原來甜的滋味是這樣的。
也難怪姐姐喜歡。
我想。
護士姐姐走開了一回兒折了回來。我注意到她手里的的“蚊子嘴”由藍色變成了紫色。這一次她沒有之前的試探,準確的扎進了我的血管里。
她舒了口氣,我的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下來。
護士姐姐有些慌,耐心的哄著我,拍著我背的手一下一下的。溫暖又踏實,讓人感覺很安心。
我眼睛有些模糊,讓我感覺,我好像回到了那一晚,母親抱著我,坐在姐姐病床前。
那是母親為數不多的抱我。護士姐姐的懷抱讓我很是依戀。
可這種依戀的感覺并沒有存在太久。
母親過來了,她只看了我一眼,就發現了我手里的棒棒糖。母親很生氣,她的震怒絲毫不亞于那次公交車上的氣勢。
她一把奪過我手里的棒棒糖,扔到垃圾桶里,一向自詡理智的母親一時間嘶吼道[你不能吃這個東西,你知不知道你姐姐就是……]
母親似乎是氣得狠了,我從沒有感覺她這樣震怒過。
我咬著嘴巴,不敢看母親。
我只想,我以后不會再吃糖了。
尤其是棒棒糖。
和姐姐照片里一模一樣的棒棒糖。
彩虹色的棒棒糖碎成兩半。碎開的明明是棒棒糖,可是我卻覺得像是我碎成了兩半。
我感覺心口很悶,很疼。比公交車上那次拖拽還疼。但我沒說。絞著手指,暗自愧疚,卻又感到委屈。
我愧疚,因為我不聽父母的話,讓他們傷心了。我也暗自慶幸,媽媽是不是擔心我,擔心我也生病?
我這樣想。
我也委屈,為什麼母親不來哄哄我?
是母親被我氣得傷心了吧?我想。
母親有些激動,她的手指離護士姐姐很近,近得快要觸到護士姐姐的鼻子。她指著護士姐姐說[你亂給別人家的孩子喂東西,你就等著被投訴吧!]
后來母親出去打了個電話,我就再也沒有見到過那個給我棒棒糖的護士姐姐了。
雖然我那時候還不明白什麼是投訴,但是我知道,那個會拍我背哄我,對我笑,給我吃糖的護士姐姐,我再也見不到了。
父親過來摸著我的頭,說:媽媽很忙,要忙著賺錢給姐姐治病,很辛苦。她一時間激動了些,讓我不要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