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幾次深呼吸才平復下那種抽痛,想了想,我還是問出口:「既然他們那麼愛我,為什麼一直沒來找我?」
章闌珊睫毛顫了顫,說出了當年的故事。
原來當年我在廟會走失,章母立刻去找也立刻報了警,有證人說看見我被人抱走,警方也努力查到了人販子的車牌。
然而找到那輛車的時候,車子在外省發生了車禍,油桶爆炸,殘渣中只剩駕駛座的成人焦尸,和后備箱里一具被燒得面目全非的幼童焦尸。
種種跡象都證明我是被人販子抱走然后一起死于車禍,但章父章母卻始終堅信我還活著。
章母辭去工作,四處張貼尋人啟事,而原本身體健朗的章父也是一夜百病纏身。
若沒有小女兒章闌珊在,這對夫妻根本堅持不到今天。
我拼命回想過往,確實記得自己曾被人抱在副駕駛座,之后我睡了好久,也許是因為我不哭不鬧,那人中途下車,將我獨自留在車上。
不一會又有個人上車,見到我他似乎還很意外,那人將我抱下車,放到一個小角落,而我最后的記憶也中止在一個遠去的車屁股上。
現在再想來,那很有可能是人販子碰上了偷車的,偷車的將副座上的我丟出車,卻沒注意到后備箱里還有另一個被拐的小孩。
最后偷車的遭遇車禍,我也因此逃過被拐賣的命運,淪落至福利院。
這世上的巧事還真都被我碰上了。
而這樣的我究竟是幸運呢,還是倒霉呢?
我想不通,也沒時間想了。
至少在接下來的日子里,我要過得開心。
我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作業紙,展開,頂端赫然寫著四個大字:
「遺愿清單」
章闌珊看過來,我解釋道:「這還是我 18 歲那會兒寫得,當時才看了電影《遺愿清單》,我覺得好玩,就效仿著也寫了一個,誰曉得日后真會用上,還好沒扔掉。」
說著,我掏出口紅,劃掉紙上前三條:
1.活到一百歲
2.周游全世界
3.和最愛的人結婚
我收起口紅,對章闌珊笑道:「不錯,好的開始是成功的一半,這麼快就劃掉三條心愿了。」
章闌珊死死捂住嘴,濃烈的哭腔將她的話都擠變調:「抱歉……姐,我去趟廁所。」
我目送章闌珊跌跌撞撞跑開,唇邊的笑也漸漸淡了下去。
是不是因為我太久沒開玩笑,技術生疏,所以只會惹別人哭了呢?
「顧癸。」
我正出神,就聽見身后傳來那道我曾經夢里都在期盼的聲音。
我轉身,看向謝驀然。
他穿著一身黑色風衣,修長的身姿立在那就是一處風景。
看見我通紅的眼,謝驀然來拉我的手,聲音溫柔到能滴水:「寶寶,我們去醫院,乖。」
我則抽手后退:「滾蛋。」
謝驀然一僵,還是哄道:「寶寶,之前是我不好,我向你道歉,那個評論我只是在玩梗,我不知道你真的……對不起寶寶,我沒想咒你,那天我喝了點酒,我也不知道自己從哪兒復制粘貼來的那句話,我不是有心的,你原諒我好不好寶寶?」
我還是那句話:「滾蛋。」
謝驀然臉色終于沉下來:「顧癸,你生病了心情不好我能理解,但你能不能別耍小孩子脾氣了?我聽章叔說你打算放棄治療,你拿自己的身體和我賭氣有意思嗎?你這樣對得起章叔叔他們嗎?」
還來道德綁架?
我咧嘴笑:「一輩子短得跟放個屁似的,自己爽就好了。」
謝驀然一怔,旋即皺眉,對我的「粗鄙之言」感到不喜:「顧癸你能不能別總這麼神經兮兮的,你學學闌珊,那樣的大家閨秀才討喜。」
我收斂起笑容:「謝驀然,你知不知道,『闌珊』這個名字其實我早就聽說過了。」
謝驀然僵住。
「那天你也喝了點酒,醉醺醺地抱著我一直喊『闌珊』『闌珊』,可笑的是,我當時還以為你是在背詩,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我盯著他,沒有一絲笑:「驀然回首,看見的到底是『燈火』還是『闌珊』?」
謝驀然面色發白,他低低呢喃了句「顧癸」,挽回的手止在半空。
明明觸手可及,卻好似已隔生死。
「謝驀然,你說實話,你愛我嗎?單純的我,不代替任何人的我。」我哀求似的看向他:「你也不想我把謊言帶進墳墓吧,我只要聽實話。」
謝驀然垂眸側頭,他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都啞了:「你……更適合結婚。」
我輕輕「啊」了一聲,胸腔里靜得可怕。
原來當一個人快死的時候,最先死的會是心啊。
也就在這時,飛奔而來的章闌珊紅著眼一腳踹上謝驀然的背——
「我去你媽的!離我姐遠點!」
謝驀然被章闌珊踹得一個踉蹌,回身看見是章闌珊他更是一臉震驚:「闌珊?」
而他口中「大家閨秀」的章闌珊一手護著我,一手指著謝驀然的鼻子就罵:「惡心男人裝你媽癡情!吃著碗里瞧著鍋里,還白月光還替身,陪你玩玩你還真上癮了,真把自己當大情種了是吧?!」
「闌珊,別這樣。」我伸手阻攔暴走的章闌珊。
見狀,謝驀然有些許驚詫,又有些許感動,像是他才第一次認識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