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隨后,他轉身,匆匆出了門。
房門關上,直到確定他出了門,我才看向一旁的化妝師,她看起來應該不到三十歲,留著一頭黑色長發,性子看起來頗為溫順。
「不好意思。」我低低出聲,「我想上廁所,能麻煩你出去一下嗎?」
她明顯愣了一下,目光下意識地往床上瞟了一眼,「那……需要我扶你去嗎?」
「不用」,我輕輕笑了一下,「我有義肢,自己可以的。」
她點點頭,「那您有需要隨時叫我。」
她出了門,出于保護隱私,還幫我關上了房門。
我躺在床上笑了笑。
我有義肢不假,可是我根本不會用,因為抗拒,我從未練習過。
我早就已經自暴自棄了啊。
掀開枕頭,我拿起了下面藏著的一把水果刀,這是前兩天女護工在床邊給我削蘋果時隨手留下的。
我藏了兩天,卻一直沒有下定決心。
直到昨天那一幕出現,我想要活下去的心思,被徹底澆滅。
媽媽,對不起,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我真的無法再忍受這樣的自己。
我接受不了,才二十出頭,就變成一個廢人,了此余生。
我希望留在傅均澤印象中的沐沐,永遠是那個愛鬧愛笑,會挽著他手臂撒嬌,會在床上撩撥勾引他,明媚的,有血有肉的沐沐。
而不是那個連基本的自控能力都喪失,在他懷里因上廁所而弄臟了褲子的廢人沈知沐。
管它過去誰對誰錯,一切就到此為止吧。
我深吸一口氣,緊緊握著刀柄,然后,緩慢而又平靜地在手腕上重重割了下去。
我是抱著必死的決心的,這一刀,我割得極為用力。
鮮血瞬間涌出。
奇怪的是,我竟都沒有什麼疼痛的感覺,我只是靜靜地看著面前蜿蜒的血色。
心里,沒有面對死亡時的恐懼,有的只是幾分放松。
其實,我終究還是怪著傅均澤的吧,等到他回來發現我自殺后,他一定就會明白,臨走時,我說的那句「傅叔叔」意味著什麼。
我這一生,認識他二十年,一直沒大沒小的直呼他的名字。
生平唯一一次規規矩矩地叫他叔叔,卻是訣別。
傅叔叔。
我沒有留下遺書,只是在郵箱里留下一封給我媽媽的信,而對于傅均澤,我沒有留下只言片語。
最后的那一句傅叔叔,算是我留給他的遺言。
他之后會明白的,我這一生唯一一次叫他叔叔,是在委婉地告訴他,我后悔了。
我后悔當初年少輕狂,把愛情當作我全部的光亮,孤注一擲地愛上他。
我后悔,明知他心有所屬,仍舊飛蛾撲火,跟在他身邊,甚至懷上他的孩子。
傅叔叔,如果還有來生,如果還能相遇,如果你還是年長我十五歲。
那麼,下輩子就只是叔叔吧。
做戀人太累了。
我能夠感受到,身體里的血液似乎快要流干,眼前也漸漸模糊。
在我徹底失去意識前,隱約聽見了那個化妝師的尖叫聲,緊接著,是一片嘈雜,其間似乎還夾雜著傅均澤顫抖的聲音。
他哽咽著,哭著說他錯了,哭著求我回來。
意識漸漸消散。
回不來了。
傅叔叔。
番外:傅均澤篇
沐沐,去世了。
我并沒有去給她買愛吃的螺螄粉和小蛋糕,因為去的路上,我越想越心慌,總覺著哪里有些不對勁。
究竟是哪里呢?
似乎……是她叫的那句傅叔叔。
她這一生向來不守規矩的,從小到大都是直呼我的名字,尤其是長大后。
可是,就是這樣「沒規矩」了二十多年的人,為什麼會忽然心血來潮的叫我一聲叔叔?
明明,我們的身份是她最忌諱的事情。
我越想越覺著不對勁,便匆忙趕了回去。
可是,已經晚了。
當我看見化妝師站在樓梯口時,心里便猛地沉了下去。
化妝師見到我,連忙解釋說是沐沐說要上廁所,讓她出來等一下。
沐沐哪里能下床走動呢!
我被她那句話說的心驚肉跳,瞬間明白一切不過是沐沐的托詞,連忙飛奔上樓。
可是……
一進門,血腥味便縈繞鼻端。
那個曾經愛笑愛鬧,看向我時永遠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此刻卻躺在一片鮮血之中,徹底凋零。
我跌跌撞撞地跑過去,想要將她抱起,可是,她那麼瘦,那麼小,那麼蒼白而又脆弱。
似乎一碰就會碎掉。
我碰都不敢去碰。
鮮血刺眼無比,我顫抖著掏出手機,想要撥打電話求救,可是手卻顫抖的厲害,手機掉落在地,發出一聲悶響。
化妝師也跟了過來,一臉驚恐地說,「傅先生,我已經叫救護車吧,但是我看著好像……你……你還是先探一下呼吸吧。」
我伸手,手卻難以自持地顫抖著。
指尖探到她鼻前……
毫無生機。
我的沐沐,以一個悲慘的結局,離開了這個她熱愛的人世。
如果時光能夠回溯,我一定會選擇回到當初出車禍那天,我一定會在車輛沖過來的那一刻將她護住。
可是,這世上有后果,有結果,偏偏就沒有如果。
時光無法倒流,沐沐,也終究回不來了。
說句實話,有一段時間,我曾把沐沐當作是我的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