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拿下巴告訴我浴室在哪里。
可我站他身前,沒有要動的意思。
「……你又想干嗎。」
很明顯,好幾年不見,俞陽忘了我是個怎麼樣的瘋子了。
我向前幾步,猛地撲他。
誰會在自己家里有防備呢,所以他很猝不及防地被我壓在了沙發上。
聽見耳邊他清冷的低罵,倒下的瞬間還下意識地護住我的腰。
可他明明應該先關心關心他自己。
我毫不留情地掀起了他的衣服。
小腹隱隱的肌肉輪廓表明著,這人這幾年也沒疏忽了體育鍛煉,因為刺激而攸地收緊的腰身顯然更為誘人。
不過我今天的目的先不在這。
我的目光朝他左胸移去。
那兒依舊有串寫得很漂亮的字。
紋的正是我的名字。
「你不也是沒洗掉嗎,俞陽。」
12
浴室里,花灑淋下蒸騰熱氣的水。
我腦子里徘徊著他剛剛尷尬的模樣。
男人黑了臉,骨節分明的手指半掩著面目,把我往浴室里趕。
摔門都用了挺大勁。
……想到這,我在浴室里,撲哧就笑出了聲。
目光朝下移去時,還是望見了腿上紋的那串名字。
在結了痂的傷口旁,過了不少時間,顏料有些暈染。
想起當時俞陽對我倆紋身的評價:
「笨蛋情侶才干的事兒。」
……
那時候,我病情加重了。
躁狂癥對于我來說,就像一團亂麻的日子里插上頭瘋狂攪拌的葉片。
嚴重的時候整晚整晚地睡不著覺,就給他打電話。
他課業繁重,往往是凌晨兩點剛沾上枕頭,又被我一個電話叫起來。
都沒生過氣。
那天我趴在寢室的陽臺,跟他說,我想紋身了。
他默了一兩秒,啞著嗓子問我為什麼。
「我加了個病友交流群嘛,然后有個小姑娘說,她一發病就去紋紋身,紋身確實能讓她的焦慮緩解不少。」
「我就想啊,要不我也紋一個唄,試試看,萬一真有效呢。」
「俞陽,我快被我莫名其妙的亢奮折磨死了。」
「……」
那段時間,我總是和他說些很喪的話。
我一直以為,他這樣優秀,是理解不了我的,卻又控制不住地在他面前大倒著苦水。
「好啊,準備紋什麼?」
他聲線一如既往清淡,揉著點倦。
「你名字。」
……他沉默一兩秒,哼笑一聲。
「呵,想過以后要是洗掉,得多疼嗎?」
「……」
我為什麼想紋俞陽的名字呢,因為我二十幾年乏善可陳的日子里,他是唯一歪七扭八的光。
說白了就是想紋,怎樣都行,他的名字就他的名字,反正我沒什麼可牽掛的人。
……
于是在步行街的一個小樓道口里,找到了朋友推薦的小紋身工作室。
俞陽陪我去的,他說他只陪我,打死也不會紋身。
……我躺在椅子上,在身上畫線時還沒什麼感覺。
那紋身槍嗡嗡運作時,就想逃。
俞陽插著衣服口袋站我旁邊,我仰頭看他垂下的眼,冷淡而精致。
「俞陽。」
我勾他的手,有些冰冷,他任由我抓著。
「我怕疼。」
「事到如今說這個,是不是有些晚了?」
手指被他回握,有些粗糲的觸感輕輕癢癢,他笑意并不太明顯。
「俞陽……」
我第二聲喊他名字時,他明顯有點頂不住了。
手指勾了勾我,妥協似的。
「真怕疼啊?」
我點頭。
一兩秒,他思考問題總是很快,又很獨斷。
轉身就拿紋身參考的圖樣冊翻,抬頭指給紋身師看。
「也給我紋一個,紋這里。」
就跟說「再給我上二兩菜」一樣簡單。
……
我愣了。
其實我本意只是跟他撒撒嬌,沒想讓他紋哪兒的意思。
可他說紋就紋了,清清散散的。
他紋的位置皮薄,大概比我紋起來要疼好多。
紋完紅了一片,他自己看起來倒跟沒事人一樣。
「行了,情侶紋身。」
套上外套,他笑得愜然,還有心情揉我的頭發。
「別喊疼了,哥陪你一起疼,給不給你面子?」
……
13
我拽著衣服的領子走出浴室的時候,俞陽正倚在沙發上看電子書。
高挺的鼻梁架上金絲邊眼鏡,像是把欲色攏起般。
朦朧地勾人。
「俞陽,你家里有紅霉素沒?」
我問的是廢話,醫生家里怎麼會沒這種基礎藥品。
他抬頭,漆黑的眼睛盯著我看。
我穿的是特意挑的睡衣,當然不介意給他多看一會兒。
只是,他眸光也沒停留多久就是了。
有些懶散地起身,電子書被他隨手甩在沙發上,他往客廳里走,我就跟著他。
大抵是拉開家里儲物柜的門,我好像看見門里還藏著以前我送他的巨大狗熊,他居然沒扔掉。
想看清楚一點的時候,他側了側身子,擋住我的視線。
「有沒有人跟你說過,去別人家,別到處東張西望的?」
這句「別人」還是稍亂了下我的心緒。
他垂著眼,根本不太愿意往我身上看,整個人都一副懶散的樣子,倚著柜門。
紅霉素軟膏在我面前晃了晃。
「怎麼了?上次的傷口還是發炎,沒好?」
他嗓音很淡,融進柔柔的燈光底卻依舊賞心悅目。
我搖搖頭,撥了撥頭發給他看。
「我耳洞又發炎了,你看。
」
「……」
耳洞是幾年前打的,其實我打了以來就經常斷斷續續地發炎。
俞陽以前也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常嘲諷我當時沒選好打耳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