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我走近,他手里還燃著的一截猩紅才被他慌亂熄滅。
不知道周予在這兒站多久了,鼻子和耳朵都凍得紅紅的。
見到我,像是還有幾分委屈,眼睛也跟著泛紅。
他一張嘴,嗓子啞得不成樣子,卻還是艱難又焦急地說,「要,要上班嗎?我送你。」
我多少有點于心不忍,點了點頭朝副駕駛走。
周予狗腿地在我之前替我拉開車門。
我倆一路無言。
周予單手搭在方向盤上,頻頻望向我,但我一直側頭看向窗外,儼然一副拒絕交流的樣子。
下車時,他倏然伸手,一把攥住我的手臂。
周予聲音有種下墜的潮濕感,他啞著嗓子說:「沅沅,我是做錯什麼事了嗎?」
「沒有。」
「那為什麼不回家?」
「有些事還沒想清楚。」
「是和我有關的事,對嗎?」
周予看著我,呼吸一深一淺,忐忑得像是在等待什麼極刑落下。
我半天沒吭聲。
他聲音發顫,還攥著我手腕的手小心翼翼,卻又忍不住緊了又緊,「既然和我有關,那說出來,我們一起解決,不行嗎?」
沉默良久,我開口:「季顏說,你之前有一個很喜歡的女孩子。那天我看見她了,在我們家樓下的那家咖啡店。」
「我看見你把那張信紙遞給她。」
11
「我不喜歡她,」周予眼神閃爍,似有什麼情緒在其中閃動,最后咬咬牙說,「之前也沒有喜歡的人。」
「安渝是謝嘉銘喜歡的人,可他沒法再親口告訴她了。」周予說到這突然停頓,「因為謝嘉銘他,他半個月前走了……」
「走了?」
我腦袋里突然「嗡」的一聲,只能呆呆地重復周予最后兩個字。
「一個月前,他給疫區一個染病產婦做剖宮產手術。
手術途中產婦大出血命在旦夕,她同樣感染的老公不知道從哪兒沖了進來,慌亂中抓開了他的防護服……」
「后來……」周予幾次調整呼吸,可還是不忍說下去。
當晚下班我就跟著周予乖乖回家了。
吃晚飯時氣氛一度尷尬,我匆匆扒了幾口,就跑回臥室躲著。
之前沒弄清事實就亂發脾氣誤會周予,現在我羞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半夜周予窸窸窣窣從被子另一端靠過來,他身上干凈清爽的味道瞬間將我籠罩,連同他皮膚散出的微微溫度。
他在鼻尖在我耳畔輕蹭,周予嗓子還沒好利索,聲音沙啞又纏綿,
「許沅,你讓我受委屈了。」
「我回來以后,你不親我,也不抱我。」
我好笑地戳了戳他的臉,「周予小朋友,你今年幾歲。」
「我不管。」周予說著將我連人帶被一起裹進他懷里摟著我睡覺。
等我開始犯迷糊的時候,頭頂的人突然把腦袋抬起來,后知后覺地問:「許沅,你是不是吃醋了?」
……
周予烏龍白月光的事好像讓我倆的關系更近一步,具體表現在周醫生比之前更黏人了。
有一次我路過醫院,順道等他一起下班回家,他前一秒還一臉嚴肅給人叮囑各種術后注意事項,下一秒出了病房看見我,立刻湊過來喊老婆貼貼。
要不是見過周予正經在診室給人正經看病的樣子,我可能很難想象這是同一個人。
我今天出門去醫院產檢的時候,天陰陰沉沉的,就順手帶了一把傘。
周予說今天下午他有手術,讓我到醫院直接去找跟著他那個實習生做檢查就行。
出來的時候,外面果然飄起了小雨。
雖然家屬樓離醫院挺近的,但走回去還是難免淋濕。
于是給周予發了條微信,告訴他我在醫院大廳門口等他下班。
他出來的時候沒看見站在角落的我,我看見他掏出手機要給我打電話,剛要叫他就看見季顏已經拿著兩把傘走到他身前。
我看見周予皺著眉婉拒了她,「如果我找不到喜歡的傘,那我寧愿淋雨。」
季顏咬著唇,不死心地問:「為了愛她,你做了那麼多完全不像你的事,值得嗎?」
周予的笑像是描在臉上的,嘲諷地看著眼前的女人,「那又有什麼關系呢?只要是她的話。」
「如果她沒什麼安全感,那我可以變得很黏人。」
聽到這,我再也忍不住從角落里走出來,向周予揮手。
周予看見我,眼里的光都變得柔和,他輕聲說:
「我的傘來了。」
12
其實關于我前男友官望出軌這件事,我一直都表現得很冷靜。
我像個成年人一樣,干凈利落,不哭不鬧,不作不吵,和和氣氣地提了分手。
給足了彼此該有的體面。
我以為我足夠強大,直到午夜夢回,我捂著滿臉淚水在寂靜的夜里醒來。
我和官望談了七年,大學一畢業我們兩個就在一起了。
異地戀什麼的我們都撐了過來,可馬上就要談婚論嫁時,他卻突然放開了我的手。
感情出了問題,兩個人都有責任。
我無意怪罪,甚至還在不斷反省。
最后發現我好像很難再有別的什麼力氣,再去全心全意愛一個人或是再去相信一個人。
所以當我感覺我對周予心動時,第一反應居然是慌張。
他是我值得信任的人嗎?他是我值得愛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