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到醫院時,梁小雨和她媽媽正在收拾東西。
梁小雨媽媽的膚色,是莊稼人在田間勞動太陽暴曬后特有的那種黑紅。
她眼角的皺紋疊在一起,粗糙的雙手反復摩挲梁小雨住院時穿的那件短衣上的花紋,小心規勸:「咱以后就好好上班,好好下班,再也不穿這樣露的衣服了。」
坐在病床上的梁小雨皺眉反駁:「媽,我上什麼班和我穿什麼有關系嗎?」
梁小雨媽媽突然激動起來,恨鐵不成鋼地指著她說:「你還嫌你受的傷少嗎?」
「大姐,」我推門而入,沖著淚水漣漣的母女二人說,「現在是北京時間晚八點整,兩個小時前,在我來醫院的路上,就穿著這身警服,還是被陌生男子騷擾。」
說著我滑開手機找出圖片,「您看,我手機里現在還有那個那人寫的檢討書照片。」
母女二人看完,一臉吃驚地看著我,那表情好像在說,你是人民警察,他怎麼敢的呀?
我笑笑,「由此可見,女孩子會不會被騷擾,和她做什麼工作,穿什麼,幾點下班又有什麼關系呢?也許我身上的警服短暫地保護過我,但我自己難道不是力量的另一種象征嗎?」
「大姐,」我拉過女孩母親的手,「保護花的方式是不讓花開嗎?
「女孩子們是要愛惜自己的身體,但她們更有穿漂亮裙子的權利。
「再說女孩子為什麼一定是花呢?
「只要她們樂意的話,她們既可以是玫瑰,也可以是盔甲,是她們可以成為的千千萬萬。」
雖說當時那個男人也沒怎麼樣,但我當時也被嚇得差點摔個趔趄。
怕肚子里的孩子受到影響,我從梁小雨母女那走后又去了婦產科,打算做個 B 超看看。
好巧不巧,今晚值班的人正是周予的前女友季顏。
她是周予上學時的同門師姐,畢業后她和周予進了同一家醫院,后來還一塊兒在醫院家屬樓買了房子。
之前沒見過她,是因為她出國進修了半年。
我硬著頭皮躺在檢查床上,好在最后孩子沒什麼問題。
臨走時季顏叫住我,她用一副嘲諷的表情說:「許沅,周予有個愛而不得的白月光,你知道嗎?」
10
晚上和周予視頻聊天時,我一直情緒不高。
周予以為是我被前幾天的事嚇到了,就一直柔聲安慰直到我睡著。
第二天我醒來時,發現微信電話一直到今早周予五點上班才被他掛斷。
我懷孕第六個月,W 市新冠感染人數宣布清零。
周予到家時,我正在做晚飯。
他趿著拖鞋從客廳走過來,腦袋大狗狗一樣搭在我肩膀,低頭貼近我耳畔的每一次呼吸都像是深嗅,「在做什麼?」
我頭也不抬,擇著手里的菜,「做飯,你有什麼想吃的?」
「哦,」他像是發現什麼不得了的事,頭埋在我脖頸輕笑,「我還能點菜呢?」
還沒等我回答,周予手臂驟然環上我的腰,順著他的力道,我不由自主后退一步,直接撞進他懷里。
周予濕霧一樣的呼吸蕩在我耳邊,我聽見他低低笑道:「但我還是比較想吃你。」
眼看事情向少兒不宜的方向發展,我急忙向外推他,「還不去洗澡,在外面臟死了。」
周予低頭飛快地在我唇上啄了一口,嘿嘿一笑,「那親個素的也行。
」
晚上幫周予收拾東西時,他大衣里掉出一張墨綠信封。
里面的信紙不小心露了一角,我撿起時瞥見上面男人遒勁有力的字跡,
「安渝,對不起,如果我活著回來,你能原諒我嗎?」
多余的內容我不忍再看,只慌亂地將信封又塞回周予口袋。
我腦袋里忽然回蕩起季顏那天在醫院挑釁的聲音,「許沅,你根本想象不到周予有多喜歡她,而你,不過就是周予為自己婚姻選擇的一個不錯的合作對象罷了。」
季顏說的沒錯,我和周予的確是彼此為婚姻挑選的合作對象。
結婚以來,我總覺得他對我很特別,我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感覺得到周予在愛我。
明明我倆這種婚后這種和平的相處模式是我所預期的,但人好像總是貪心不足。
所以第二天我碰見周予在咖啡廳小心翼翼將那張墨綠信封推給對面溫婉恬靜的女孩子時,我沒辦法不在意。
雖然我知道以周予的品性,絕不可能再和她有什麼發展,但一想到周予還喜歡她,我的心臟還是驟然緊縮。
我腦子里亂作一團,當晚就給周予發了條消息說想家了,要回我爸那住幾天。
我爸覺得奇怪,之前周予不在,他叫我回家住我不回來,現在周予回來,我又跑回家了。
他特意給周予打電話問我倆是不是吵架了,得到周予否定的答復后,立刻放下手機樂顛跑到廚房給我做了好幾個菜。
我在家住了三天,期間周予給我發微信我也正常回復,只是不再愿意接他睡前打來的視頻邀請。
第四天上班時,我一出門就看見周予穿著薄薄的黑色棉服在雪地里站著,一堆煙頭橫七豎八在他腳下躺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