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堅信只要給他時間,他一定能給顧綺之一個明晃晃的未來。
直到春節,他沒有搶到回家的車票,顧綺之不忍留他一個人在小小的出租房獨自過年,硬是將他拽回了家。
半路上,高彥堅持下車去平時他不敢去的大超市,幾乎花了他近半年的積蓄,買了一堆他自認為不失體面的禮品,這才惴惴不安地隨顧綺之去了顧家。
顧父顧母熱情地招待了高彥,哪怕得知高彥有個靠藥續命的父親,和一個因類風濕走路都不利索的母親,也沒有表現出明顯的不悅和冷淡。
只是飯后,顧母還是故意支走了顧綺之,幽幽地嘆了口氣:「小高,你也是個苦命的孩子,阿姨看得出,我們家綺之是真心喜歡你,阿姨不反對你們,只希望你別讓我們家綺之跟著吃苦。」
顧母的聲音里染了一絲哭腔,眼角也微微有些泛紅。此情此景,上門之前高彥已經猜到了七七八八,該表的態度、該給的承諾,他也早打好了腹稿。
可不知為什麼,這一刻,在面對顧父的沉默和顧母的眼淚,他像失聲了一般,喉嚨發緊,硬是吐不出一個字,只能把頭低得低一點,再低一點。
他說服顧綺之留了下來,早早辭別顧父顧母回出租屋,他一個人走在空曠的馬路上,舉目望去,萬家燈火,每扇窗戶里,人影幢幢,好不熱鬧。
這個城市很大,他可以躲的地方很多,可庇護他的、給他底氣的,卻沒有一寸一丈。
顧家不算富裕,可顧綺之也是被嬌寵著長大的姑娘,在顧家,她有自己的房間,房間里有擺滿綠植的陽臺,有大大的衣柜,她還有一整櫥柜像她一樣可愛的洋娃娃。
她的玩具都有家,他卻連個床頭柜都給不了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第一次生出放棄的念頭。
3
春節過后,顧綺之就發現高彥明顯開始躲著她,他總是加班到半夜才回來,就連周末也跟她說要去公司加班。可有一次她卻在出租房附近的小公園看到他,他一個人坐在石凳上發呆,神色黯然,背影落寞。
她沒有拆穿他,他卻似乎得寸進尺了,他冒失地換了一份工作,只因新工作提供員工宿舍。
顧綺之愣了好久,滿腹的委屈:「那我呢?」
高彥悶悶地回她:「你搬回家住吧。」
顧綺之抹了把眼角,扭頭抽出被充當床頭柜的行李箱,胡亂地往里面扔自己的東西。高彥走過去幫忙,被她猛然推開了,她憤憤地瞪了他一眼,就一眼,就好似在他心上燙了一個洞。
他嘴巴動了動,到底什麼也沒說,只是攥緊手心,別過了臉。
新工作待遇和之前沒什麼兩樣,工作量卻超出了一倍,從前總騙顧綺之的加班,如今倒成了真。高彥每每下班回到員工宿舍,都已經臨近深夜了,覺都不夠睡,也只能在夢里思念顧綺之,盼她安好。
難得不加班的時候,他喜歡在馬路上閑逛,走著走著就走到了曾經出租房的樓下。他抬頭望著他和顧綺之住過的那扇窗,亮著燈,窗簾半拉,居然還和從前一模一樣。
他想起曾摟著顧綺之躲在被子里看恐怖片,想起兩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分享一只小小的慕斯蛋糕,想起他給顧綺之洗腳,顧綺之給他按摩頸椎,還想起兩人第一次在那張小床上初嘗禁果。
顧綺之紅著臉的模樣在他腦海里至今清晰可見,她說:「高彥,我想把自己給你。」
高彥只覺得兩眼酸脹,喉嚨像被什麼扼住一樣,他突然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不想承認,可不得不承認,他想顧綺之,瘋了一樣地想。
他掏出手機想給顧綺之打個電話,還沒來得及撥,電話卻先響了。不是顧綺之,是老家打來的電話。
母親哭得泣不成聲,父親走了。
父親是趁母親睡著的時候,偷偷喝了藏在床底的農藥,毒性發作痛苦難耐間,父親掙扎著從床上掉了下去,這才驚醒母親。等母親拖著不利索的腿腳找來人時,父親已經去了。
母親哭著說:「你爸爸是不想再拖累我們了啊。」
高彥說不出心底的滋味,打小他就和父親聚少離多,感情并不深厚,父親這一去,他是沒了包袱,可也沒了爸爸。
想到這兒,高彥覺得自己還是有些悲傷的,可是他沒有哭。他本以為自己是不想哭,直到料理完父親的后事,他在車站看到身穿黑衣的顧綺之,突然就像個孩子一樣,抱著她不可抑制地大哭了起來,回頭率很高的那種。
顧綺之說了很多安慰的話都無濟于事,直到她說:「高彥,我們結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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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彥當然沒有答應,但他給顧綺之買了一枚銀戒指。他托著她的手吻了吻:「等著我,我會盡快讓它變成鉆戒,然后就娶你。」
為了這個承諾,高彥再一次換了工作。這一次是帶他的頂頭上司吳總想自立門戶,見高彥有天賦、有才能、有沖勁,還能吃苦,便想帶他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