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那兩個字幾乎是從喉間逸出來的，除了溫熱的皂香，還有潮濕的水汽。

心臟好像被絲線纏繞住，酸酸脹脹的。

見我沒有說話，何朗有點兒委屈：「早知道你喜歡這樣的，我之前就不裝高冷了。」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試圖回憶起這本小說里何朗的結局。

但什麼都想不起來。

很奇怪，能記起來的只有申綿綿和傅晏愛得多麼死去活來，我又是多麼不長眼，硬要插在兩人中間，最后結局凄慘。

但其他人的結局，我一概不知。

但我是個惡毒女配。

惡毒女配能有什麼人喜歡呢？

我能盡力保住我家不破產就已經很好了。

于是那句想對何朗說的話又被我咽了回去，換了一句：「再不下車要遲到了。」

11

整整一天，傅晏和申綿綿都沒有出現。

傅晏倒是有可能，畢竟他也不愛上課。

乖乖女人設的申綿綿缺課就有點兒說不過去了。

但，關我屁事。

物理小測的題目很多都是何朗跟我講過的題目。

我下意識看了一眼何朗，瞬間和他對上視線。

少年撐著下巴，似乎早就知道我會回頭看他，無聲地彎起唇角。

我心口好像被小錘砸了一下，那種熟悉又陌生的觸動像閃電一樣擊中了我。

簡單的選擇題我算了三遍。

美色誤人！

好不容易結束了，周圍的人都像是被吸干了精氣神，只剩下最后一份「去食堂打飯」的執念還在苦苦支撐。

申綿綿紅著眼睛進來的時候，甚至沒有人注意到背著書包、一臉悲傷的她。

我突然意識到這才是真正的大學生活。

沒有人會在意自己的大學同學是不是在談戀愛，也沒有人會放棄上課或是休息的時間來八卦同學之間的愛情故事。

小說里才這麼寫。

真實的生活里，每個人都忙碌得要命，沒那個閑工夫。

直到申綿綿攔住我，那些人才像是如夢初醒，突然就像是被操控的木偶，紛紛交頭接耳——

「綿綿這麼好脾氣的人怎麼突然這麼傷心？」

「還用說啊，肯定是林芊這個富家女又欺負她了。」

「要我說，林芊這種人可真討厭，難怪傅晏更喜歡申綿綿。」

……

12

和劇情里不一樣的是，這次我認認真真地聽。

注意到他們木訥的眼神。

真的很難想象，原本的我，居然會被這麼拙劣的操縱迷失心智。

我默默豎了個中指。

申綿綿哭得更厲害了：「林同學，你，你……」

我偏頭笑了笑：「別誤會，這個不是給你的。」

是給劇情的。

這麼點手段就想操縱我？

想都別想！

我又伸出另一只手，豎起中指：「這個才是給你的。」

不等申綿綿開口，我拔高了音量：「剛考完，大家不餓嗎？再耽誤下去，食堂可就沒飯吃了。」

何朗突然開口：「聽說今天食堂吃糖醋小排。」

糖醋小排，食堂阿姨的拿手絕活。

嘩啦啦一聲，像是遷徙的鳥，原本還在譴責我的同學們一哄作鳥獸散，其中幾個人嫌棄申綿綿呆呆站著擋路，語氣不耐煩：「愣著干什麼？讓一下啊！」

我抱著雙臂看向呆愣的申綿綿：「行了，你繼續演吧。」

申綿綿小鹿般的眼睛滴溜溜地轉，很快落到了何朗身上。

何朗非常敏感，一個大跳往后兩步，躲在我身后：「你看我干嗎？我對綠茶過敏！」

整個人像個小鵪鶉似的縮著，真是難為他了。

我忍不住笑了：「你快點兒說吧，我趕著和何朗去吃火鍋。」

她咬緊了后槽牙，看上去非常不理解：「你真的不喜歡傅晏哥哥了嗎？」

我回憶了一下那些年，只覺得記憶模糊又遙遠：「不喜歡了。」

申綿綿完全愣住：「這怎麼可能呢？那我，我該怎麼辦？我不是女主角嗎？」

她的聲音很小，但我聽得很清楚。

13

她的表情很迷茫。

像是失去了什麼方向。

我猶豫了片刻：「申綿綿，你知道今天有物理小測嗎？」

她愣住：「啊？」

「你基本上每天都是全勤，浪費了這麼多時間，就沒有想過為什麼成績上不去？」

「咱們系，其實學習壓力挺大的。你已經在這麼好的學校里了，為什麼要浪費這麼多精力去追逐一個男人？」

是專業課的內容不夠豐富？考研的單詞不夠難背？考公的申論不夠難學？

明明有這麼多事情去做，她卻心甘情愿地把自己困死在只有一個男人的世界里。

「你說得輕巧。」申綿綿咬牙，「我又不像你這麼有錢，像我這樣的窮人……」

何朗語氣悠悠：「打住，你可別代表我們所有窮人。」

一句話，把申綿綿所有的不甘心全都憋回去了。

我撓頭：「而且，傅晏性格那麼暴躁，還大男子主義爆棚。你怎麼就能確定，依附上他之后，你會是永遠的女主角呢？」

童話故事里寫到灰姑娘和王子結婚之后，戛然而止。

誰又知道之后灰姑娘過著怎樣的日子？

14

申綿綿攥緊了衣角，低頭看不清神情，半晌才咬牙憋出一句：

「你不對勁。錯了，都錯了！你是嫉妒所有人都站在我這一邊，所以才說這種話。

」

真是好言難勸找死的鬼。

「申綿綿！」我一巴掌打在她臉上，「你清醒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