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法嘛,很先進。行為嘛,很藝術。」
彈幕老師亦贊美我:
【你文字,我心疼。你笑容,還愛他。】
我:「……不識字,我走了。」
彈幕:
【別別別,我沅姐,和家人,說說看,為什麼,要分手?】
我微微有些失神。
從聊天記錄被人曝出來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自己避免不了這個問題。
一年前的沈確還不是影帝,但人長得帥,演技好,也是大熱的知名演員。
我當時只是個有活就接,默默無聞的小演員。
我怎麼敢,甩了他呢?
失神過后,我猛然醒悟:
又沒人知道是我甩的沈確。
這嘴長在我身上,理由還不是我編了算?
我立刻來了演技,倚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唉」了一聲。
想起我現在的人設是個三蹦子,所以又「唉」了兩聲。
沉重地看一眼鏡頭,我說:
「臣一罪,是遇他。
「臣二罪,是識他。
「臣三罪,是愛他。
「三罪全,臣罪該,萬死矣!」
彈幕:
【落淚了!沒有人,為我姐,發聲嗎???】
有人發聲。
但無人知曉。
他們姐背過去抹眼淚的時候,嘴角比 AK 還難壓。
11
最后一條彈幕,是我大放厥詞夸我自己「講文明」的時候。
這條彈幕很長,每個字我都見過。
連在一起看,更是老熟人了。
【你是我。的解藥。你自己。撒泡尿。
【你哭也。沒屁用。你一哭。姐就笑。】
……
姐真的笑不出來了。
我支支吾吾:
「你是個,明白人。我明白,你明白,的意思,我也是,明白人。大家都,該明白,你明白,我明白,的意思。」
直播間彈幕被問號刷屏。
間或有一兩個人問我:
【假如說,現實中,你被人,罵了會,怎麼辦?】
我實話實說:
「講文明,樹新風。」
彈幕:
【我不信。】
那我只好騙人了:
「取陳皮,和半夏,和甘草。
三碗水,大火熬。」
彈幕對我的藥方頗有興趣:
【然后呢?喝下去?】
我搖了搖頭:
「然后趁,熱潑到,對方的,身上去。」
彈幕老師們肅然起敬:
【還得是,我沅姐!】
我帶著點小得意地瞇起眼睛笑:
「不然呢?」
彈幕整整齊齊:
【不然在,TTG,打野呢!】
?
12
好好好。
給你們沅姐帶來了一點小小的 KPL 的震撼。
13
我笑到后頭,眼睛幾乎瞇成了一條縫。
因為我大哥又來了,真是有始有終。
他這次來,刷了二十架超火。
就是大哥的名字我有點不滿意,叫「買寶石」。
這三個字會讓我記起某個射手,剛被我嘲諷過的:
「買什麼,逐日啊,還不如,換寶石,輔助咱,的瑤瑤。」
14
直播接近尾聲的時候,顏姐也到了。
她心情很好,耐心地倚在門邊,看著我和彈幕一一作別:
「晚安嗎,卡巴卡。晚安卡,皮吧啦。晚安嗎,嘍公主。」
然后朝我晃了晃手里的車鑰匙:
「去喝一杯?慶祝慶祝?」
我眼前一亮:
「走走走!」
只是在穿過走廊的時候,我情不自禁地,又瞟了一眼樓梯間。
沈確他……
走了嗎?
15
顏姐送我回了家。
桌上擺著兩瓶飲料,我們誰也沒買酒。
顏姐等會要開車回家,而我生性不愛喝。
我喜滋滋地翻著微博,還把手機遞給她看:
「我這兩天上熱搜的排名,比沈確的王者段位都高。」
顏姐不接我的茬。
她喝了一口牛奶,淡淡道:
「姜沅,把手機放下。」
我心里咯噔一下,跟丟燙手山芋似的丟掉手機,挺直腰桿,雙手放在膝上,緊張地咽了口口水:
「顏顏姐,您您說。」
她就說了:
「這件事很重要,你必須如實回答我——畢竟沈確的團隊是業內最頂尖的,而你只有我一個人。
你們倆現在的關系這麼微妙,如果他的團隊突然發難,我也能有所準備。
「我現在問你,什麼時候和他在一起的?什麼時候和他分手的。為什麼要和他分手?」
前兩個問題不難答,而且也不重要。
就是最后一個……
我打算用糊弄觀眾的方式糊弄顏姐:
「他看不,上我了,就把我,給甩了。」
顏姐平靜地反駁我:
「你在說謊。
「給你個提示,工作室剛剛收到了一筆款項,專門轉給我的,那個人留言請我盯著你,不讓你和沈確走得太近。」
我一愣。
隨后輕嗤:
「這老登。」
16
我和我父親的關系很僵。
我五歲那年,他發了大財,拋棄了糟糠之妻和親生女兒。
冷眼瞧著她們擠在十平方的出租屋里,過著饑一頓飽一頓的苦日子。
我媽一天打三份工,早起去早餐鋪揉面,白天在餐館當服務員,傍晚回來一趟,把餐館的剩菜帶給我,又要馬不停蹄地去小超市給人家搬貨、上夜班。
等十二點回到家,總是滿身疲憊。
我頓了頓:
「我七歲,我媽病逝,我一直覺得,她是累死的。」
顏姐安撫地順了順我的脊背。
其實我還好。
那段日子過去太久了,我的記憶都已經模糊了。
只記得發霉的墻角放著一個柜子,很高很高,和天一樣高。
媽媽把一個彩色的糖罐子放在柜子頂上,不許我碰,不許我想。
有一次趁她不在,我踩著小板凳,很艱難地去夠。
沒夠到。
和天一樣遠的距離,不是踩著板凳就能觸及的。
我就偷偷地哭,一邊哭一邊罵她:
「媽媽小氣鬼!」
等到她病逝,我如愿得到了那個糖罐子。
打開來一看,里面裝著的居然不是糖果。
而是一卷一卷的紙鈔。
面額很雜,一毛一塊,五十一百的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