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歲,老公拋棄完美的家庭,執意要和我離婚,去找初戀復合。
他說人生只有一次,他已經后悔了十幾年,以后,他想好好補償她。
我捏緊了手中的報告單,最終什麼也沒說。
他還不知道,他得了癌癥,已經沒幾天可活了。
1
KTV 里,程意哭了。
「那些美夢,沒給你,我一生有愧……」
他唱著,忍不住哽咽。
在場都是些大老板,他們笑話他,說程總四十歲了,還是個性情中人。
有人打趣,說程意真的很愛我,如今什麼都給我買最好的,還覺得虧欠。
是啊,愛是不管付出多少,依然覺得虧欠。
可我一點也笑不出來。
因為我知道,他口中那個讓他一生有愧的人,并不是我。
半個月前,我見到了他那位消失多年的初戀。
這些年,她結過婚,又離了婚,日子過得很艱難。
如今帶著孩子回到海都,在飯店做著一份端茶遞水的工作。
看見我和程意時,她慌張得亂了方寸,低下頭遮掩自己的臉。
但因為工作,不得不過來為我們添水。
「先生,夫人,請慢用。」
她局促地笑著,飽經風霜的臉上擠出道道細紋。
曾經漂亮的臉蛋未經保養,已經長了許多黃褐斑。
程意幾乎認不出她。
「羅曼?」
他喊出這個名字時,帶著疑惑。
那一刻他什麼也沒多想,只是驚訝而已。
羅曼咬了咬牙,認命一般,最終釋懷地笑起來:「是我,好久不見。」
一切就從這個對視開始改變。
程意陷進她的目光中,有些怔愣。
羅曼看了看我。
「這是你的愛人?看著真年輕啊,不像我,我如今的樣子,你怕是認不出來了吧。
」
程意回過神,抓著茶杯,心虛似的,笑得不大自在:「哪有。對了,你怎麼……」
「我離婚了,那邊待不下去,就回來了。」
她微微低下頭,收拾餐具,這個角度的側臉風韻猶存。
程意有點不知所措。
她注意到了,笑起來:「別可憐我,其實,我挺知足的,我還有個女兒,我們倆相依為命,日子也不算差。」
「好了,祝你們用餐愉快,有需要請按鈴。」
她得體地離開,脊背挺得很直,像一朵搖搖欲墜,卻極力掩飾脆弱的小白花。
程意回頭看了很久,魂都丟了,直到想起來我還在場。
「哦,這是,這是一個老同學,沒想到在這兒遇見,嗐。」
他眼神慌張,卻還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我卻沒有戳破。
他不知道,我認識羅曼。
在一起之前,我就已經把他查了個底朝天。
但我看重的是他的能力,一個早已經分手的初戀對我來說,無關痛癢。
我從沒有想過,二十多歲時忽略掉的一根針,會在四十歲時,突然刺向我。
2
回家時程意有些醉了。
司機扶他上車,他坐下來,捂著肚子輕輕嘶了一聲。
「又疼了?讓你少喝點你又不聽。」
他搖頭。
「跟這個沒關系,老毛病了。」
他不太想搭理我,看了看手機,一個新消息也沒有,于是捂著肚子,歪倒在一旁睡覺。
我們中間,像是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屏障。
自從上次見到羅曼,他就變成這樣了。
我有點不滿,但沒有實際的證據,也不好追究。
于是閉上眼假寐。
恍恍惚惚,想起了剛認識程意的時候。
那時候,他窮,但很上進,在公司的最底層打拼,像只螞蟻一樣忙忙碌碌,不知疲倦。
我爸爸賞識他,說他能力強,性子里有股韌勁,能成大器。
于是一手提拔了他,又介紹我和他認識,撮合我們結婚。
程意沒有辜負我爸爸的期望。
他進入決策層后,為公司的發展作出了很大的貢獻,公司里的人從一開始偷偷罵他小白臉,到最后,都對他心服口服。
他工作上雷厲風行,對我卻百依百順。
我在大學教書,學校地處遠郊,去得早,回得晚,他每天都要接送我,風雨無阻。
同事都說我幸運,嫁了個好老公。
程意卻說,幸運的是他,要沒有我和我爸,他一輩子也出不了頭。
結婚五年后,全球金融危機,我爸的公司一夜破產,負債千萬。
他身體本來就不好,急火攻心,沒多久就去世了。
程意忙前忙后,處理我爸的后事,又四處奔走,想辦法融資拉項目,花了幾年的時間,才慢慢把債還清。
那段日子很艱難,我們抵押了房產,住在我爺爺留下的老房子里,摳摳搜搜地過日子。
路邊我嘴饞,點了一份關東煮,程意一口也不肯吃,他說他不愛吃。
我吃的時候,他就坐在旁邊玩手機,我吃完以后,他把我剩下的湯全都喝掉了。
我才知道他不是不愛吃,他只是舍不得。
我紅了眼眶,說我們再點一份吧,又不是吃不起。
他卻一邊說不好吃,一邊強硬地拉著我走了。
他出身底層,對于他來說,十塊錢也是錢,能省則省,他窮怕了。
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沒阻止過我買任何東西,從沒指責過我花錢大手大腳,還總是說沒讓我過上好日子,對不起我。
后來公司盈利,他成了別人眼里的大老板,鶯鶯燕燕一堆一堆地往上撲,他從沒正眼看過。
這樣的男人,還有什麼可挑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