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消食的時候,母親已經說到她要幫謝錦年照顧小孩,不許請保姆的話題了。
電話鈴響起,母親接起來,高聲大氣地說:“哎呀,瞧我,一轉眼就忘了給你回電話,不用了不用了,我們錦年不去了。人家自己處了一個,小伙子本地人,好得很,哈哈哈……嗨,我就自己瞎著急,人家年輕人自己有主意著呢……”
謝錦年一籌莫展地坐在沙發上,看著眉飛色舞的母親,努力地回想許戰揚說的是明天還是后天來著,他會不會……是整蠱她玩的……
第三天的上午十點,謝錦年抱著文件袋從家里跑出來,一直跑到橋頭,就見許戰揚側對她斜倚在欄桿上。聽到腳步聲,他轉頭看著她,打量了一瞬,見她沒拿啤酒,他瞇了瞇眼,勾起嘴角。
謝錦年深吸一口氣,迎著他的目光走過去,伸出手,“你好,我是謝錦年,合作愉快。”
許戰揚側過臉去,片刻轉回來,笑意仍在眼里,手掌握住她指尖,“一定很愉快。”
許戰揚等謝錦年系好安全帶,扭頭扶著方向盤倒車。
謝錦年窸窸窣窣地從文件袋里往外掏東西,“這個是我的簡歷,這個是我上半年的體檢報告,嗯,這個是……我擬的結婚合約……你要不要聽聽?”
“唔,”許戰揚專注地看著前面路況,漫不經心地,“好啊。”
第一,雙方基于契約精神締結婚姻,應忠實勤勉地履行契約義務,互利互助,誠實守信。
第二,雙方應一致對外,積極配合對方應對彼此家人親朋,盡最大努力扮好婚姻中各自角色,達到彼此締結本婚姻之目的。
第三,為避免女方母親起疑,雙方須共同居住,但雙方應互相尊重,相敬如賓,避免任何不必要的身體接觸和親密行為。
第四,雙方財產分開,生活共同花費如房租等嚴格按照比例平攤。
第五,本契約婚姻時限兩年,但女方單方面有隨時解除權。
……
謝錦年越念聲音越小,《辛丑條約》也不過如此了吧?!
“完了?”
“嗯,就這些。”
“顯失公平啊……”許戰揚似乎嘆了口氣,隨即道,“我接受。”
民政局的辦事員小姐今天心情好,將兩本紅紅的證書微笑著遞出來,“新婚快樂,許先生,許太太。”
謝錦年突然明白了來時路上許戰揚的話。
她不明白為什麼一定要急著登記,應付他哥們兒,裝女朋友不就夠了?
許戰揚笑了笑,“相信我,沒有那個小紅本,你入不了戲的。”
中午新出爐的許氏夫婦,去謝家陪謝母吃了頓飯。
謝母本來覺得兩人結婚有些倉促,比如還沒有見過家長,還沒有商量婚禮,相處時間還短。但許戰揚放下手里大包小包的禮品,攬著謝錦年的肩頭微笑地喊一聲“媽”,直接讓她紅了眼眶,連連答應著喜笑顏開地去廚房加菜了。
她曾擔心謝錦年被困在男朋友為救自己而死的負罪感里,這輩子都不會嫁人了。如今嫁得如此出色的小伙子,一表人才事業有成,她還奢求什麼呢?
一頓飯吃下來,謝錦年從捏一把汗到暗暗驚奇,再到心生感激。許戰揚話不多,但絲毫不顯拘謹,讓吃就吃,有問有答,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將謝母哄得心中熨帖,眉眼久違地舒展。一頓飯吃完,竟自然融洽得如同一家人一樣了。
從謝家出來,謝錦年停住腳步,許戰揚看過來。謝錦年低了低頭,“謝謝。
”眼中竟有淚光在閃。
“多大了還哭鼻子。”許戰揚刮一下她鼻尖,親昵地摟住她的腰向前走。
謝錦年瞬間僵硬,剛要掙脫,只聽他在耳邊低聲道:“你媽媽在窗口看著我們。”
謝錦年坐上車,松了一口氣,“沒什麼事的話,麻煩送我回學校。哦,我在東城的美院教平面設計。”
“抱歉,還真有事。”許戰揚看了看表,“我那哥們兒,下午婚禮。”
謝錦年化妝試衣服,業務生疏,手忙腳亂一通忙活,好不容易趕上了六點的宴席。
她小心翼翼地踩著高跟鞋下了車,看著遠處迎賓的一對新人,喃喃道:“你為了給哥們兒送份賀禮,還真是肯下本啊。”
許戰揚笑,拉住已經自顧自往前走的謝錦年,“你能和我親近點麼?”
謝錦年一愣,馬上反應過來,敲敲額頭,“對不起,忘了。”她走過來輕輕挽住他臂彎,“這樣行麼?”
許戰揚想了想,“這樣吧。”
說完拉下她的手,與自己五指緊扣,掌心相對。
謝錦年常年冰涼的手指被他溫熱的掌心包裹,她竟打了個冷戰。
“許戰揚你什麼意思啊?”一身中式禮服的高挑新娘乜斜著眼看著他,“帶這麼漂亮的女孩來參加我婚禮,砸我場子啊?”
好像頗不客氣,又好像在夸自己,謝錦年不明所以,只好微笑。
許戰揚不理,徑自朝胖胖的新郎點點頭,“不錯啊斌子,走上人生巔峰了。你媳婦兒忒鬧騰,趕緊立家法。”
曲斌憨笑著摸摸腦袋,“嘿嘿,舍不得。”
謝錦年悄悄地抿嘴。
許戰揚看她一眼,“介紹一下,謝錦年,美院老師。這是我發小曲斌和他媳婦兒郭靜。
”
“呦呦呦,厲害了你許戰揚,”郭靜夸張地吆喝,“找個藝術家做女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