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經戒煙有四、五年了，我不知道他在沉寂的黑夜里，一根接一根抽煙的時候，心里在想些什麼。

可不管他想什麼，這個程度已經不能讓我視而不見，我坐在他對面，溫和地看著他，問：「裴寂，要聊聊嗎？」

他抬眸看向我，我和裴寂這些年走過來，是相互扶持，也是彼此信任，我們熟稔對方就是熟悉自己掌心的掌紋一樣，即使他的演技再好，他的反常和失神也沒辦法瞞過我。

他沉默良久，然后雙手捂住臉，他說：「舒意，對不起。」

我看著他，他過了很久才放下手，抬起頭來看向我，他的眸子還一如既往，我看見他眼神中我自己的倒影，他說：「你要相信我，我永遠都不會背叛你。」

我靜靜地凝視他，他回望過來，視線不躲不避。

我信了。

第二天，是導演打電話給裴寂的，在他掛斷姜晚寧的電話后，姜晚寧在她和裴寂在電影里定情的取景地，在酒店吞安眠藥自殺了。

不過還好那時候國內已經天亮，酒店的服務員上門打掃，推開門看見口吐白沫的姜晚寧，立馬撥打急救電話，將她送去醫院洗胃，人好歹是救回來了。

我和裴寂拿上護照就回了國。

還好這件事波及范圍并不太廣，因為姜晚寧目前還是新人，沒有太多的關注熱點，不然這部電影還沒上映，就出來女主入戲太深自殺的事，整個劇組到投資，算是一場心血打水漂了。

在醫院外，那是我第一次看見裴寂如此盛怒的模樣，姜晚寧虛弱蒼白的躺在病床上，他走上前，一巴掌狠狠地甩在她的臉上，整個病房里的人都驚呆了，怔愣地望著他。

裴寂不為所動，目光冰冷又失望地看著姜晚寧，說：「自殺？我教了你那樣多的事，你就是用自殺來回報我的嗎？你有沒有想過你一死了之了，會拋下多大的爛攤子給我們？」

他聲音陰沉冰冷的一點溫度都沒有，冷冷地笑出來，說：「想死想自殺可以啊，麻煩找個沒人的地方死遠點。」

姜晚寧躺在病床上，眼淚順著眼角滑落，她一直看著裴寂，隔了好半天，才絕望地說：「對不起，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怎麼辦？我感覺我和劇里的宋綾融為一體了，一會兒是你慘死在我懷里的畫面，一會……一會又是你和你老婆恩愛度假的新聞，我真的，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她絕望地痛哭出來，裴寂站在她床邊，面無表情地重復：「姜晚寧，你只是入戲太深，請你分清現實和虛幻，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她在痛哭中無助地望向他，最后捂住自己的臉，語氣絕望：「我以后，不會再給你添麻煩了，裴老師。」

「對不起。」

這之后，姜晚寧就沒在出現在我和裴寂的生活里，直到一年后，電影上映前，他才和姜晚寧再次相遇。

整個劇組對這部劇其實都報以很高的期待，也有信心，畢竟是沖獎的作品，所以導演制片選擇在北京做第一站宣傳，但在宣傳前，先在電影學院做點映。

再次遇見姜晚寧，是在學校禮堂。

那時候她已經畢業，簽約了經紀公司，她的經紀公司對她的前途大約很看好，和一般的新人不一樣，她有幾個助理和專門的經紀人跟著。

她和一年前相比好像并沒有怎麼變，依舊沉默寡言，只是好像越發的瘦了，這明明是她即將在娛樂圈開始新航程的起點，她是女主角，理應萬眾矚目，意氣風發，可她整個人都單薄的仿佛有某種嚴重的心理疾病一樣。

她看到我和裴寂，神色蒼白，旁邊來來往往工作人員的視線若有若無的窺探過來，她強笑了笑，然后說：「裴老師和師娘，好久不見。」

我旁邊的裴寂遲遲沒有說話，所以我笑著回她一句：「好久不見。」

她在我的目光下仿佛被抓到的小偷一樣，無措的垂下目光，然后說：「裴老師、師娘你們先忙，我先……我先去后臺化妝了。」

說完就轉身往后臺走，背影仿佛是落荒而逃一樣。

我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裴寂，他看著姜晚寧離開的背影，神色有些復雜。

這部電影的點映很成功，下面的電影學院的學生都看的淚水漣漣，連邀請來的幾個以毒舌聞名的媒體也神色動容。

后來就是裴寂和姜晚寧還有一些主創站在臺上接受提問的環節，媒體問的都是一些常規的問題，輪到觀看點映的學生，整個場子才慢慢從看完電影后的悲傷中變得熱鬧起來。

這里很多學生都是裴寂的粉絲，所以問題大多都是沖著他，直到有個學生站起來，看著姜晚寧問：「女主你好，據我所知，這是你演的第一部戲，第一部就搭裴老師這樣的三金影帝，請問您緊張嗎？」

姜晚寧抿著唇笑起來，這部戲拍完已經一年了，但她今天大概是妝造有意為之，所以看上去好像是從電影銀幕里那個形象走出來一樣，她細聲細語地說：「一開始有點緊張，但裴老師是個很好的老師，一直帶著我，從他身上我學到很多東西，所以后來慢慢就不緊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