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瘦了不少，但精神狀態很好，他武裝很好的來機場接機，看見我后的笑容很真心，他眷戀的抱住我，將頭埋在我的頸間，深深的嗅了一下我的發香，語氣帶著想念，他說：「舒意，我很想你。」

我頓了頓，咽下唇邊的話，溫柔的回抱他。

這時候我們已經結婚多年，婚姻和談戀愛不一樣，若還是戀愛的時候，我會對他刨根問底，追問他在演戲期間對姜晚寧究竟是什麼樣的感情，他的那句我在是劇里人的我在，還是局外人的我在，直到我在他那里得到一個回答為止。

但婚姻和談戀愛不一樣，在婚姻里如果事事都追根究底，不依不舍，是很難繼續走下去的，在沒有實質的背叛前，學會難得糊涂和裝聾作啞也是婚姻里必修的一門課程。

更何況我也是演員出身，我理解演戲中可能會遇見的各種情況，我不能僅憑一個花絮去拿裴寂的職業素養質問他對我的忠誠。

談戀愛容不下一粒沙子，可婚姻卻要忍受身邊人偶爾的失神。

而且我和裴寂在一起這麼多年，他合作過無數的女演員，我知道他自己知道分寸，我不希望因為沒被定性的東西去大張旗鼓的猜忌他。

鏡子一旦有裂痕，就很難再復原了。

這種東西，如果不能一擊必中，就要絕口不提。

后來殺青宴上，裴寂坐在我身邊，在眾人來敬酒的間隙里還不忘為我夾菜，導演調侃我們：「這一對剛公開的時候，圈內沒有一個人看好，可這麼久還這樣恩愛如往昔，真是世事一場大夢，誰能說的準。

」

導演是我和裴寂的共同朋友，他說完笑著轉向姜晚寧，和她開玩笑：「晚寧，去敬你師娘一杯啊。」

眾人笑出來，顯然都記起姜晚寧最初遇見我時那句莽撞的師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姜晚寧身上，她好像才從怔愣中緩過神來一樣，面色蒼白。

她瘦了很多，或許是劇里的要求，整個人單薄的幾近可憐，也很沉默，仿佛還是劇里她飾演的那個角色，她在這些開玩笑的目光中后知后覺的站起來，目光直直的落在我臉上，端著酒杯對我結結巴巴地說：「師……師娘，我敬你。」

說完沒等我反應過來，她就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看得出來她很不適應這樣的場合，一杯酒嗆的她咳嗽連連，辣的連眼淚都出來了，眾人被她逗得忍俊不禁，只有我身邊的裴寂冷淡地說：「不會喝酒就不要喝，沒人逼你。」

這話說的很不客氣，姜晚寧的臉色似乎更白了，她無措地站在那里，失魂落魄又倉惶局促，直到有人打哈哈讓她坐下。

裴寂沒有任何反應，他神色平淡，看不出任何情緒來。

裴寂年少成名，如今在圈內的地位也算高，他雖然很難接近，不好相處，但也從未刁難過任何小演員，如今他對姜晚寧這樣的態度，甚至算是有點針對了。

不明真相的人都有點面面相覷。

這場殺青宴結束后，我在休息室撞見和裴寂閑聊的導演，他抽著煙欲言又止，過了很久才語焉不詳地跟裴寂說：「裴寂，你和姜晚寧……殺青后就不要再聯系了。」

裴寂背對著我，所以我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很久我都沒有聽見他說話。

導演靜默片刻，嘆口氣，說：「你在姜晚寧身上花了太多的精力和時間，她是你一手帶出來的，你為了讓她入戲也過多的沉浸在這個角色里，而且你也看出來了，我相信沒有人能看不出來，姜晚寧戲里戲外都無可救藥的愛上你了。」他嘆口氣，說，「這是很正常的情況，裴寂，殺青后，你和她不會再見面，也不要聯系，她很快就能走出去了。」

頓了頓，他不知道為什麼又加重語氣補充一句：「你和舒意結婚很久了，裴寂，你如今這個身份和影響力，是不能傳出也不能做出婚內出軌的事情的，否則你這麼多年的路人緣和口碑，就徹底完了。」

裴寂沒說話，很久后他才說：「我知道，我有分寸，我不會做對不起舒意的事。」

4

那之后我其實看不太出來裴寂和以往的區別。

這部戲殺青后他休息了很長的時間，空出時間陪我去很多地方游玩，他對我溫柔繾綣，站在我身邊垂眸望著我微笑時的樣子，一如以前每一天，毫無端倪和差別。

除了偶爾望著黑屏的手機長久的沉默和失神，他沒有任何異樣的地方。

只除了有一晚，那時候他陪我在南法瓦倫所勒的小鎮度假，落日余暉，大片的薰衣草向遠方蔓延鋪展，他接到一個未知電話。

中國和南法差不多七個小時的時差，那邊大概是失眠徹夜，接通的那一瞬間我聽見壓抑的哭聲，裴寂靜靜地聽著，過了很久后，他輕輕的說了一句：「姜晚寧，你只是入戲太深。」

那邊哭聲未斷，可裴寂已經將電話掛斷了。

看起來似乎很絕情絕不拖泥帶水的樣子，可那晚他一個人在陽臺上，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起來時，我看見陽臺上熄滅的煙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