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寧,會沒事的。」
「你別怕,我送你去醫院。」
我用盡全力推開他,掏出手機,自己撥打了 120。
「滾開。」
「別碰我。」
周晚晚站在不遠處看著我們,興致盎然地鼓掌。
「呀,終于流掉了。」
「江敘啊江敘,這算不算你的報應?」
他痛苦地閉上眼睛,完全不敢面對我。
我哭得喘不過氣。
意識迷離的那一刻,我仿佛看見 17 歲的江敘。
從霸凌者手里救出奄奄一息的我,溫柔地抱著我。
他說:「岑寧,你別怕,我來了。」
我還看見 22 歲的江敘,從街邊餐館的后廚拽出我。
他說:「岑寧,別干了,跟著我吧。」
我又看見 24 歲的江敘,在冬日的凌晨,下了夜戲,跑遍江南所有的蛋糕店,只為了我的生日。
他說:「岑寧,我的小公主,你永遠都要愛我啊。」
我真的很愛、很愛他。
可是他保護我、愛護我的那幾年,到頭來,全他媽都是笑話。
8
我躺在冰涼的器械臺上,眼前是刺目的白光。
麻醉注射后,我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夢見第一次霸凌結束,江敘把周晚晚拖進樓梯間。
拽著她的頭發,冷聲質問:
「你他媽踹她肚子干什麼?」
周晚晚疼得倒抽一口涼氣。
「不做得逼真一點,她怎麼把你當救世主,怎麼死心塌地愛上你?」
江敘思索片刻,慢慢松開了手。
臨走前,周晚晚沖過去,拉住他的衣擺。
「阿敘,做完這些,你會答應跟我在一起嗎?」
江敘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甩開她的桎梏。
「那你先做啊,廢話連篇。」
我夢見高考前半個月,江敘晚上約我去看海,頭頂的星星特別亮。
他一邊給我擦藥,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岑寧,你想考哪個學校?」
我輕聲回答。
「首都大學。」
他的手一頓,抬眸看我。
「那離我好遠,你舍得嗎?」
「江敘。」
我大著膽子,握住他的手。
「我想成為最好的自己。」
再來愛,最好的你。
后面半句,我沒有說出口。
那個晚上,一向對我溫柔的江敘,臉色不太好看。
我還夢見出成績那一晚,因為家里沒有電腦,江敘帶我去了自己家。
看著屏幕上的落榜二字,我愣在原地。
很久都沒有回過神。
怎麼會,怎麼會落榜呢?
眼淚決堤的那一刻,江敘把我摟在懷里。
「岑寧,我也沒考上大學,我們是一樣的人。」
真的,一樣嗎?
他長得好,家境好,隨便一包裝,就能輕輕松松地在娛樂圈嶄露頭角。
代言、商務、戲約,接踵而來。
而我從那個暑假開始,就找了份洗盤子的工作,寒冬臘月手泡在冷水里,長了凍瘡。
畫面一轉,我看見周晚晚笑著走進江敘的書房。
「阿敘,你確定嗎?」
「嗯。」
江敘沒看她,只看向窗外一望無際的海。
「外面的世界太大了,我想要她永遠留在我身邊。」
燈滅,夢醒。
我聽見醫生說:「病人手術已順利完成。」
有人牢牢抓住我的手,在我眉心輕輕落下一個吻。
「岑寧,對不起。」
溫熱的液體,墜入我的衣領。
「真的對不起……」
我好累啊。
我睜不開眼睛,甚至連推開他的力氣都沒有。
他在我耳邊絮絮叨叨:
「我們還會有孩子的,我們會一直在一起。」
「對不對啊,岑寧,你醒來和我說句話啊?」
「求你了,乖寶。」
還會有孩子?一直在一起?
江敘,你做什麼春秋大夢呢?
傍晚醒來的時候,我看見一張憔悴、慘白的臉。
熒幕里 360 度無死角的頂流影帝,瞬間老了十歲。
江敘見我安然無恙,肉眼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我差點以為要失去你了。」
他緊緊抱住我,手指繞過我的長發,嗓音黏稠。
像是哭過。
我沒什麼力氣,長時間沒有說話。
聲音也很沙啞:
「你已經失去了。」
我盯著他通紅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重復。
話音剛落,江敘的臉,瞬間慘白如紙。
「不要——」
「我不同意,你別離開我。」
我疲憊地閉上眼,多看他一眼就覺得厭惡。
「你知道嗎?」
「當時你說要去首都,我也想過陪你一起去。」
「可是那天,我回家路上,遇見了以前喂養過的流浪貓,才幾天沒見,它就有了新主人,不喜歡我了。」
「我就在想,岑寧,你要是往高處走,會不會有一天,也不喜歡我了?」
「我是不是很卑劣?」
「……」
我再也聽不下去,打斷了他:
「我不想再見到你。」
「出去。」
他沒有走。
反而像一尊雕塑,在我的病床前從早站到晚。
經紀人打了無數個電話催他回去。
他也置之不理。
我看著他愧疚、落寞的神情,終于忍不住出聲:
「江敘,你是不是,想讓我原諒你?」
他欣喜不已,忙不迭點頭。
我攥緊了拳頭,勉勉強強擠出一個笑容。
「那就——」
「讓欺負過我的人,都來贖罪。」
9
江敘消失了兩天。
下床倒水的時候,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先我一步。
來人身穿白大褂,胸前的銘牌上寫著他的名字。
沈渡。
把杯子遞給我前,他還試了試水溫,溫聲開口:
「岑寧,不記得我了?」
我愣住了。
「嘖,真心痛啊。」
他皺起眉頭,捂著心口捶了兩下。
「當初在論壇里留言,說要考上首都大學,和我一樣,當個醫生?」
我努力回想過去。
忽然想起在某個夏日,江敘帶我去網吧時,我確實登錄過一個論壇。
當時的帖主,還是首都大學醫學系的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