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會兒讓人給你送新衣服來。」他背對著我一顆一顆地系好扣子,語氣冷淡。
很像睡完就不負責的渣男。
我懶洋洋地靠坐在床沿,被單滑落下來,露出一角香肩。
他只看了一眼就飛快地移開視線,一臉性冷淡。
收拾妥當,他前去開門。
門外站著一個女人。
她化了精致的淡妝,一身 OL 風,漂亮的面孔上是深深的無奈:「樓總,你忘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再不去公司就真的——」
她看到我,聲音戛然而止。
我笑得很甜,主動打招呼:「嗨,好久不見,老同學。」
我記得她,蘇韻。
當年就是她站在我的面前,言辭狠厲地警告我:「辜負真心的人,是要吞一萬根針的!」
我看著她手上的戒指,距離太遠,看得不是太清楚。
但隱約覺得,和樓妄川的是同款。
那一瞬間,我終于切實地體會到了,什麼叫如鯁在喉。
7
我其實從來不覺得我是什麼壞脾氣的女人。
從小到大,我身邊的人給我的評價都是優雅、大方、溫和、善良……
那些貶義的形容詞從來落不到我身上。
但樓妄川身上或許有什麼奇特的魔力,認識他之后,我無師自通了什麼叫自私、任性、邪惡……
可這能怪我嗎?
明明是樓妄川一手將我縱容成了貪婪的饕餮,他包容我所有的壞脾氣,接納我所有的惡趣味。
不管我怎麼對他,他都像一條忠心耿耿的狗,搖著尾巴舔上來,撲倒我。
是他慣壞了我。
所以,哪怕是我分手在先,哪怕我們已經分手多年。
但當我親眼看到,他身邊有了別的女人。
我很生氣,我感覺自己是脹氣的河豚,馬上就要爆炸。
「樓妄川!」我吼他,「滾出去!現在!立刻!馬上!」
他嚇了一跳,眼底下意識涌上委屈,但很快又打住,只語氣冷淡地吩咐蘇韻:「給她準備一套服裝,貼身衣物也要。」
「好的樓總。」
他一走,現場就只剩下我和蘇韻兩人。
蘇韻推推鼻梁上的眼鏡,以一副勝利者的姿態看著我:「不知廉恥!」
可我實在不理解她到底有什麼可勝利的。
首先,雖然我很生氣,但我心底清楚,樓妄川對她根本沒有一絲曖昧,完全是上級吩咐下級的語氣。
再其次,就算他們真有了什麼,可她愛慕的男人和別的女人一夜瘋狂,完事還要她來掃尾——
這種事,怎麼想也是屈辱更多吧?
蘇韻見我不說話,大概實在是忍不下心里這口氣:「江羽白,你但凡要點臉,都該主動離他遠遠的,一輩子不要再出現。
「你當年傷他傷得還不夠深嗎?非要他真的把命給了你,你才肯罷休嗎?」
8
以世俗的眼光來看,我確實應該對樓妄川感到愧疚。
我親手摘下這朵高嶺之花,讓神祇落入凡塵,卻又反手將他拋棄,將他踐踏。
我的占有欲很強。
以前我和樓妄川在一起的時候,他但凡和哪個女生親近一點,我都是要吃醋的。
當然,我在外人面前從來都表現大度,但在樓妄川面前,我從不掩飾自己的丑陋。
我有許多種方法可以折騰他,折磨他。
可我很清楚,他其實也樂在其中。
若我是個變態,樓妄川也不遑多讓。
我從不擔心他會變心,我吃醋也不是因為沒有安全感,就是單純不樂意自己的東西被別人覬覦——對當時的我而言,樓妄川是唯一的、我能篤定的、屬于我的東西。
但樓妄川很會舉一反三。
我從不干涉他正常的社交,但他卻總是主動斬斷和別人的交際圈,我們就像相互依靠的浮萍,有彼此就夠了,至于別人,并不重要。
哪怕后來我和他分手,他也沒有再回歸人群。
他一遍又一遍地給我打電話。
他告訴我,他沒有辦法再和人正常交往,他沒有朋友沒有親人,如果連唯一的愛人都失去的話,他要怎麼活下去?
我一次都沒理過他。
我知道,他不會死。
這個世界有我的存在,他舍不得死。
只是,他要遭一點罪。
但樓妄川,我遭的罪,也并不比你少幾分。
所以,我對樓妄川,從頭到尾,愛過、痛過也心碎過。
但從來沒有愧疚過。
大四,我回學校拿畢業證那天,至少遇到不下五個女生,她們都是樓妄川的愛慕者,她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指責我、鄙棄我。
其中,蘇韻的言辭最激烈。
我后來聽說她追逐樓妄川的腳步,也出國了。
我也想過,樓妄川遠在他鄉,孤身一人,蘇韻又向來和他同頻,在學業和事業上很有共同語言。
或許樓妄川會在蘇韻的感化下,不再恨我,忘了我,一掃陰霾,開始新的人生。
若真發生了那種事,其實我也毫無辦法。
我不過是一直在賭一個可能。
一個,等我自由那天,樓妄川還在原地等我的可能。
9
回到家后,我第一時間翻出柜子里的離婚協議。
本來,如果樓妄川沒有回國,預計最多再過一年,我也會和沈佑安離婚。
現在,不過是時間提前了一點。
但我突然又改變主意,暫時不想離婚了。
不為別的。
蘇韻的存在讓我很不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