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迷魂陣里,她統共養了我和燕停二十多回,也鍥而不舍地來這不枯原探了二十多回。
師父也以為,自己在不斷地重活一世。
直到這回,我在小院里,不同以往地向她描述了燕停身殞的「夢」。
她才覺得這輩子有點不對勁,提前離開了靈山。
「我就納悶老天爺怎麼這麼開眼,讓我活這麼多回。」
「合著是天譴啊,光養孩子了。」
「你是不知道,燕停那床從小尿到大啊……」
我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眼淚從眼角止不住地流下。
師父頓了頓,慢慢抬手抹了抹我的臉:「這是干什麼?」
「師父,我們馬上回家。」
她看了看我,笑著點點頭,拍了拍腰間的白玉煙桿:「好,這兒的煙葉我早用膩了。」
我抬頭看向不遠處,燕停還和招魂木靈們打得不亦樂乎。
迷魂陣說到底還是招魂木的地盤。
不然,憑招魂木的能耐,還沒法在燕停手上堅持這麼久。
只是,這樣耗下去,也不是事。
「師父,你就待在這,哪兒都別去。」
「好。」
11
我扶著石頭站起身,慢慢走向一直沖我擠眉弄眼的伏旭。
卻不想那個花枝招展的招魂木姑娘,突然攔在了我的身前。
我掃了一眼地上的招魂木斷枝,一腳踢起,握在手中。
看穿了迷魂陣的把戲后,身上的力量倒也不會再被自己的心魔困住。
不過三招,斷枝尖銳的木茬就停在她的頸邊。
我吸著涼氣,彎了彎嘴角:「什麼意思,看不起我?」
「結果是一樣的,我打不過你。」
「你幫我帶了房子,我不殺你。」
這姑娘遠遠看了祭壇上的老者:「送佛送到西,打暈我成嗎?」
我聳了聳肩,收了木茬,用枝干在她脖頸處用力一敲。
她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軟軟倒了下去。
歪頭看了她半天,我才抬眼望向伏旭:「你相好啊?」
伏旭閉著嘴巴「唔唔」個不停。
我避開戰火,從祭壇邊緣挪了上去。
出著虛汗,我給伏旭松了綁,又扇了他的后腦勺,給他解了沒什麼水平的噤聲訣。
伏旭顧不上許多,連忙捂著腦袋對我說:「不能耗,得破陣眼!」
我靜靜看著他:「你和誰一伙的?」
「柳大姑奶奶,我這都被綁了!」
「哦,陣眼在哪兒?」
看著他一臉菜色,我想了想,又指著地上姿勢奇怪的姑娘問他:「她是你相好嗎?」
伏旭面色扭捏:「這都什麼時候了,還說這些!」
看著他這般神情,我又看了看地上的姑娘。
如果是這樣,那她手指的這片林子……
我試著向那邊挪了挪,祭壇上立馬有眼尖的老頭撲了過來,卻被燕停飛身攔下。
看向數目不小的招魂木林,我長吁了一口濁氣,抬起手中的斷枝作劍,用身上最后的力氣,凝氣向前揮去。
劍氣削斷了半片木林,我身上的傷口也再次血崩。
但好在,迷魂陣內的世界,居然真的開始崩塌了。
看到真正的月光從裂縫中透了進來,我哼哼唧唧地爬到了地上。
剩下的活,燕停一個人就能干了。
我先歇會……
12
「柳枝枝!」
被燕停的聲音驚醒,我猛地坐起身:「活著,活著!」
而看到滿地的樹樁,我愣了愣神。
「全,全砍了?!」
燕停伸手將我拉起,給我指了指遠處面如死灰,緊緊抱在一起的伏旭和招魂木姑娘:「沒,留了倆下崽。」
我抹了把臉,剛想走過去,卻被燕停攔住了。
「……」
因為隱隱有些預感,所以在燕停面前,我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
「那個,知,知道了,回去再說。」
「知道什麼了?」
「沒……唔!」
燕停突然低頭吻了下來。
我愣愣地看著燕停,腦袋一片空白。
燕停就這樣垂著眼,一眨不眨地看著我。
明明沒有深入的吻,卻好像打破了桎梏。
燕停,如今確實不再是我身后的那個小跟屁蟲了……
過了半晌,燕停緩緩退開身子。
他的眼中是我沒見過的深色,聲音也有些啞:「嗯,答應我,現在別生氣。」
我咽了咽口水,剛要出聲,卻聽到白玉煙桿掉在地上的清脆響聲。
我和燕停猛地轉過頭,就看到師父顫顫巍巍地邁著步子,手指指燕停,又指指我。
「你,你們……」
「不是,師父……」
「我不聽!」
(正文完)
后記 1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們的房車,確實安然無恙。
燕停按著伏旭,和那只雞做了交易,還答應它,只要它往靈山飛,回去就讓它在伏旭身上睡一夜。
這只至今不知道什麼物種的雞,一聽這話,賣了全身的力氣往家撲騰。
師父選擇性遺忘了夜里的事,參觀完房車,看到這雞還嘖嘖稱奇。
我下意識想和燕停對視,卻發現燕停正看著我。
不自在地趕緊轉回頭,我清了清嗓子。
「師父,你不是買了這種雞才出的門嗎?」
「我為什麼要買雞出門?」
看著師父一臉迷茫的樣子,我皺起了眉頭。
過了兩息,燕停突然出聲:「木頭?」
我聽到這話,急忙轉過視線,就看到將頭仰得老高還蹺著二郎腿抖腳的伏旭。
「錢掌柜,是我……」
說著,他看了眼身邊的招魂木姑娘,伸出大拇指,指了指。
「錢掌柜,是我讓小悠請進來的。」
見小悠沒有否認,我抱著胳膊仔細回想起來。
但想來想去,我只得出一個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