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師弟往無情道上引。

師弟卻把我往無情道外拽，還奶聲奶氣地警告我。

「我不想修無情道，師姐也不許修。」

1

端著白玉煙桿吞云吐霧的女仙，懶懶地窩在榻上。

「讓阿停修無情道？」

「對！」

我趴在窗沿上，眼睛堅定地看向院子里的矮冬瓜。

既然我回來了，那就確實沒道理讓這一世的燕停，再被那個田螺精耽誤飛升了。

無情道，必須從娃娃抓起！

在師父看不到的地方，我暗暗捏起拳頭給自己鼓勁。

萬事開頭難，只要先說服師父……

可我這邊才剛開始規劃大計。

那邊在太陽底下扎馬步的燕停，突然「啪嗒」一聲倒在了地上。

不大的小院里，一時靜到只剩下師父吐煙圈的聲音。

我面無表情地站在窗邊，靜靜地看著。

看了半天，燕停卻始終沒從地上爬起來。

師父「嘖」了一聲：「你倒是管管。」

我深吸一口氣，認命地走去院里救娃娃。

習慣了那個穿腸破肚都不吭不響的燕停公子，我如今，真的很難包容這個曬太陽都會中暑暈倒的迷你嬌氣包。

簡單直接地把小燕停翻了個面，撈進懷里，看著他沒有巴掌大的小臉，我伸出小拇指按上了他的人中。

按了半晌，小燕停還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就在我猶豫著要不要給他掐個法訣的時候，小燕停像是驚醒一般，猛地睜開了眼睛。

「嚇我一跳，醒了？」

小燕停沒有答話。

他眼神不顯迷蒙，卻呆呆地看著我。

看著看著，他竟還抬起了他的小肉手，伸向我的臉。

只可惜胳膊太短，沒有夠到。

我看看他的手，又看看他的臉，一巴掌拍在他的手背上：「別想偷懶，起來繼續扎馬步。

」

小燕停的手就僵在那里，顫著聲音喊了聲「師姐」。

「裝可憐沒用，這炷香我得重新給你點。」

我拎著他的衣領，讓他好好站在地上。

走到屋檐下，我將剛剛燃了一半的香換成了新的。

忙活了半天，轉過身卻看到燕停還愣愣地站在原地，對著自己的一雙小手發呆。

真是讓人，看不下去。

我彎著手指在桌上輕叩兩聲。

「沒有用噢。」

「這些招，姐姐早就用爛了。」

「你小子別想給我偷懶。」

燕停抬起頭看我，神情恍惚，下意識聽話地再次扎起了馬步。

姿勢倒是比先前端正了不少。

就是這模樣，怎麼看怎麼不聰明。

我嫌棄地皺了皺臉，轉身回了屋。

對于小時候發生的這些事，我確實記不清了。

所以，這坨傻玩意，到底是怎麼長成燕停的？

2

師父又在榻上換了個姿勢閉目養神。

我精疲力竭地端著獨屬于燕停的碗筷，重重放在桌上。

「吃吧。」

「謝謝師姐～」

「不謝，祝你早日辟谷。」

小燕停打量著桌上的飯菜，眼中炯炯有神，和在太陽底下扎馬步的時候，簡直判若兩人。

我雙手托著下巴，無所事事地盯著他吃飯。

眼瞅他咬著筷子尖，睜著大眼睛，天真地問我。

「師姐～這個是什麼呀～」

我的視線落在黑黢黢的炒雞蛋上，猶豫了一瞬，冷著聲音回答道：「炒小妖。」

「原來是炒小妖呀～」

可明明前一刻還在齜牙賣萌的小屁孩，說到「炒小妖」時，表情卻突然變得有些僵硬。

筷子停在盤子上，久久沒有動作。

我挑了挑眉：「你可以選擇不吃。」

小燕停抬頭看我，試探著開口：「可師姐以前沒有做過炒小妖。

」

我低頭又看了一眼，確實有些難以辨認是炒雞蛋，難得心虛地撇了撇嘴。

「炒小妖」這個名，還是燕停二百歲生辰時，觍著個大臉，給我這道菜取的別名。

「直到下山前，我都一直以為炒雞蛋就應該是黑的……」

「當然，我覺得準是蛋的問題。」

「未必是雞蛋呢，沒準你炒的一直是哪家的小妖！」

在廚房炒雞蛋時，燕停那副臭屁的模樣，就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

所以剛剛被小屁孩問到時，我下意識說了「炒小妖」三個字。

記憶中的燕停，漸漸和眼前的娃娃重合。

我嘆了口氣，咬牙安撫道。

「唬你的，炒雞蛋，放心吃吧。」

「師姐，我……」

小燕停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卻在視線掠過師父時，噤了聲。

直到我忍無可忍，作勢要起身端菜離開。

他才猛地把頭埋了下去，吭哧吭哧地大口吃了起來。

「阿枝，別欺負師弟。」

榻上的師父伸了個懶腰，輕聲警告著我。

而我見師父終于睜了眼，趕忙說道：「師父，下午說的事……」

師父「唔」了一聲，點了點頭。

她轉頭看向燕停：「阿停，想修無情道嗎？」

燕停愣了愣，一字一頓地問著師父。

「為，為什麼要修無情道？」

「你師姐，夢到你為了螺螄精放棄飛升了，大兇。」

看著桌上另一盤炒螺螄，我默了兩息。

雖然無關緊要，但還是出言提醒師父：「田螺精。」

「啊對，田螺精。」

小燕停聽到「田螺精」時，整張小臉皺成了一團，瞟了我一眼。

「師父，我不想修無情道。」

「好。」師父點了點頭，轉頭又對我說道，「阿枝，他不想修無情道。」

……

很好。

我怎麼能把希望放在師父身上？

想了想，我抱著胳膊對小燕停，動之以情，曉之以理。

「阿停……」

「師姐，我不修無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