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訴你,你別說找老師告狀,找校長也沒用,你知道我爸是誰嗎?」
我第一次離絕望那麼近,腦袋一片空白。
耳朵里柯彤的話在一遍遍重復,最后陷入了耳鳴。
我聽不見自己的哭聲,也聽不見周圍的任何聲音,一下下哽咽著抽搐,身上的疼痛也變成了麻木。
離我最近的女孩子看我不對勁,趕緊跟柯彤說:
「彤姐,要不算了,她好像喘不上來氣了,會不會出事啊?」
我不知道柯彤什麼時候把腳從我手上挪開的,在那一刻,我完全失去了聽覺和感覺,甚至短暫地丟了意識。
睡在我下鋪的小丹把我拖到墻邊,讓我靠著,然后扒了扒我的下眼皮,抬起頭說:
「彤姐,她好像是驚嚇過度丟了魂了。」
宿舍里其他女生開始慌了,她們雖然欺負人,但還沒遇到過這種情況,一個個看向柯彤。
柯彤眼里閃過一絲慌亂,飛快地眨了眨眼睛,
「怕……怕什麼,頂多就是傻了,又不會沒命,你們不說,誰知道她是被什麼嚇到的。」
「沒事兒,出了事我擔著。」
眾人得了柯彤的定心丸,也不再說話,跟著柯彤出宿舍去食堂吃飯。
小丹看她們都走了,才給我喂了口水,一下一下地順著我的胸口,
「沒事沒事啊,我奶奶說受了驚喝口涼水就好了。」
我慢慢地恢復了意識,全身都在顫抖,但身體還是沒有力氣。
小丹拉了我兩次都沒拉起來,最后只能讓我繼續靠在墻邊。
緩了半個多小時,我終于有點力氣了,顫顫巍巍地起身,把身上濕嗒嗒的校服換了下來。
我不敢出宿舍門,怕剛好遇上她們,所以把臟衣服放盆子里,準備下了晚自習再洗。
躺在床上,我想起柯彤這兩天對我所做的種種,眼淚無聲無息地落了下來,滑過我的鼻梁,浸濕了枕頭。
我不敢閉眼,一閉眼就會出現那些人扇我耳光的畫面。
我不明白我做錯了什麼,是因為第一天見面沒過去接煙灰,還是因為我沒給她認錯。
3
也許是我的反應嚇到了她們,后來有段時間,她們沒再為難我,但會在下課時間里,跟其他男生在教室里開我的玩笑。
她們說我慫,說我被嚇到尿褲子,那些難聽的話一遍遍灌進我的耳朵里,我甚至不敢捂上耳朵。
只能把頭埋得更低。
有人用東西砸我的后腦勺,我差點嚇得哭出來,但不敢回頭看是誰干的,只能小心翼翼地瞥了地上,是一團廢紙。
身后傳來男生哈哈大笑的聲音,緊接著是腳步聲,我害怕地閉上了眼睛。
「對不起啊,我剛剛不是故意要砸你的,失誤失誤哈。」
耳邊傳來一個男孩子的聲音。
幸好,不是柯彤。
我慢慢睜開眼,很小聲地說了句沒關系。
但他沒有走,走到我前面的空位上朝我坐下,趴在桌子上看我。
「哎,你別哭啊,我不是故意的。」
我把頭抬起一點,認出了他,高二有名的混混——卓耀。
我趕緊用手擦了擦眼睛,卻沒有眼淚,只是眼眶有點疼。
「哎,卓耀,你給她道歉干什麼,你喜歡她啊?」
柯彤在后面大聲喊。
這下班里的同學都聽到了,開始起哄。
卓耀站起來,撿走我腳下的紙團,「說什麼呢你,要不是你拿紙團扔我,我也不會砸到她。」
柯彤跟卓耀玩得很好,兩個人經常勾結搭背,兄弟相稱,所以我當時以為,卓耀是故意看我笑話的。
畢竟那個時候,喜歡我是一種笑話。
男生們打賭時總說,「誰輸誰就是溫琪的男朋友。」
誰都不想丟那個臉,跟我沾上一點關系。
但至少我不用挨打了,我不在意。
周末哥哥沒有回來,他給我打電話說他在做兼職,讓我在家好好聽爺爺奶奶的話。
我很失望,但還是答應了他。
我不知道怎麼跟他講我受了欺負,不知道怎麼開口去說,我怕我下一秒就崩潰掉。
柯彤開始不欺負我了,因為她們有了新的欺負對象——小丹。
小丹人黑黑的,有點胖,個子不高,說話帶著外省口音。
聽說她以前是在外省念書的,后來她媽忍受不了她爸的打,帶著她跑回來了。
這些都是我聽鎮上的老人說的,所以我們這些小輩都知道。
4
那天,下晚自習回宿舍,我卻怎麼也推不開宿舍門。
里面傳來似有若無的哭泣聲,還有鐵床摩擦在地上的聲音。
我知道肯定是有人又被柯彤打了,心里的恐懼又被喚醒,我不敢敲門,貼著墻蹲在走廊。
宿管阿姨用手電筒射著我,問我為什麼還不回宿舍睡覺。
我沒說話,立馬就站起來準備往宿舍走。
可還沒等我到,宿管就走過去推我們宿舍的門。
見推不開,她抬腳就狠狠地踹了一下。
鐵門的聲音回蕩在空蕩的走廊里,其他宿舍的同學紛紛打開門探出頭來看。
「411,開門!」宿管阿姨大聲呵斥了一聲。
我們宿舍的門才慢吞吞被打開,宿管阿姨抬腳走進宿舍,問她們在干嘛。
我也跟著進去,后來我才知道,這個舉動有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