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放藥的盤子放下，不動聲色地看了他一眼。

此時的他靠在陪護椅上看著電腦，不知是在看什麼，眼皮半掀，像是要睡著了。

我沒忍住豎起耳朵。

起鍋，燒油，加入蒜、姜、八角、桂皮、香葉、花椒煸香，放入豆瓣醬……

我：「……」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直白，宋衍終于掀開眼皮看過來。

我和宋衍隔空對視幾秒。

還好我戴了口罩，化了點妝，他應該認不出來。

宋衍挑了挑眉，「新來的？」

我點頭，夾著嗓子道：「來給陸先生換藥。」

「他去廁所了。」

宋衍說完，突然站起來朝我逼近。

直到我后退不得，他垂眸，視線落在某處，「護士小姐，你的衣服好像不太合身。」

我垂眸看著那有些擁擠的衣服。

「……」那是自然，這是我搶的。

就在這時，陸駱鋮回來了。

陸駱鋮看了看我，皺眉，「怎麼沒見過？」

宋衍主動替我解釋：「新來的，你躺下吧，她給你換藥。」

有了宋衍替我說話，陸駱鋮放下心來。

他第二次中彈傷的是腹部，我動作嫻熟地掀開他的衣服，露出纏著繃帶的小腹。

我將繃帶換下來，緊接著露出陸駱鋮的八塊腹肌。

周圍的氣壓陡然下降。

不知是不是因為藥物的味道太過刺鼻，我沒忍住干嘔了一下。

陸駱鋮皺了皺眉，臉色不是很好。

「我的身材讓你這麼惡心？」

我連忙道：「怎麼會呢，陸先生，嘔……」

身后倏地響起一聲愉悅的輕笑聲。

是宋衍的。

陸駱鋮的臉色頓時黑到了鍋底，「阿衍，你也取笑我？」

宋衍笑意未止，「抱歉，沒忍住。」

陸駱鋮：「？」

我忍住心口莫名上涌的惡心，連忙道：「你們不要為我爭吵了，我只是身體不太……」

話未說完，鋪天蓋地的惡心襲來，終究是沒忍住，跑到一邊背對著他們取下口罩干嘔。

宋衍終于意識到不對，兩三步來到我身邊。

「喬喬，你……」

我抬眸對上他緊張的視線。

「原來你早就認出……嘔……」

又一次干嘔，我抬起頭和宋衍沉默對視。

「難道……」

宋衍顯然也想到了，他眸子里極快地閃過一絲慌亂，將我攔腰抱起就要往門外沖。

身后傳來陸駱鋮懵逼的聲音。

「阿衍，這女人是誰？你要帶她去哪里？」

哦，這倒是提醒我了。

我是來殺陸駱鋮的。

我摸出藏匿的槍，朝著身后就要扣動扳機。

宋衍鉗制住我的手，將槍丟在地上，語氣有些緊繃，「別鬧，我先帶你去檢查。」

陸駱鋮跟上來，看了眼地上的槍，「她到底是誰？」

我又從懷里掏出藏匿的刀。

蠢貨，自然是殺你的人。

宋衍又輕而易舉扔掉我手中的刀，朝身后甩了句「別追了，來殺你的」，然后留下凌亂的陸駱鋮匆匆離去。

13

我是個失敗的殺手。

我不僅沒有完成任務，還懷了對家的崽。

彼時我正抬頭看著診斷室的天花板黯然神傷，一旁的宋衍一臉嚴肅地聽著醫生叭叭。

「胎兒很健康，不要太過緊張，只需注意規律作息，不要熬夜，早睡早起，保持心情愉悅，避免勞累……」

陸駱鋮突然帶著人手破門而入。

宋衍迅速將我護在身后。

「阿衍，這個女人多次想殺我，你居然還護著她？！」

我摸出藏匿的最后一支槍對準陸駱鋮。

蠢貨，居然還敢自己找上門來，沒想到吧，我還留了一支。

宋衍睨我一眼，將我的槍打飛，「喬喬，你不能動他。

」

我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心……

他輕而易舉的樣子顯得我那一個月的訓練就像是個笑話。

陸駱鋮很是滿意，嗓音里隱隱透了絲得意：「我和阿衍多年情分，又豈是你能比得過的？」

宋衍沉默良久。

「駱鋮，有些話你要是不說出來，你也可以當成是真的。」

陸駱鋮：「……」

宋衍看向陸駱鋮身后持槍的一行人，沉聲命令：「把槍放下，她有身孕了，別嚇到她。」

陸駱鋮像是難以置信，「有了？」

其實我也有點難以置信。

是啊，怎麼就有了？明明有特別注意的。

說來訓練的那一個月，我那樣折騰，孩子都沒事，不愧是他宋衍的崽。

事已至此，想要殺死陸駱鋮是不可能了。

我抬眸看向宋衍。

「你讓他們出去，我倆好好談談。」

說起來這麼久了，我對宋衍的身份還是一知半解——黑客？殺手？

還有他和陸駱鋮究竟是什麼關系。

這些我都得問清楚，因為——我想留下這個孩子。

我幼時被父母丟棄，是老秦把我撿回去培養成了殺手，在這種情況下，我又怎麼舍得打掉他？

…………

原來宋衍是另一個殺手組織的頭子。

沒錯，他宋衍跟我扮演溫柔人設那麼久，真實身份竟是殺手頭子。

怪不得我打不過他。

至于他和陸駱鋮的關系，可以理解為合作伙伴。

陸駱鋮巨大的財力為宋衍的組織提供槍械彈藥，宋衍則替他殺人辦事和護他周全。

所以宋衍不讓我殺他。

他揚言當初和我戀愛完全是折服于我的美貌和智慧，不存在別有用心。

這話我沒法反駁，于是我又追問他何時發現我身份的。

他說游樂場約會之后他便開始懷疑，之后我的一些表現也逐漸證實了他的猜想。

也就是說，我苦心經營了那麼久的單純人設，早就在他面前塌得不能再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