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情緒忽然變得激動，好像隨時都要失控一樣。

鮑響咬牙切齒罵道：「可是公立醫院的醫生說這有違倫理，不肯幫我做手術！我被逼無奈，只能跟私立的醫院合作。

「你不知道，私立醫院就是個無底洞，手術費一漲再漲，最后妹妹出院結算費用時，已經變成了天價！

「我們根本無力償還這筆天價醫療費！

「于是他們說，他們可以給我提成。而且他們手握有我的罪證，我不聽話就捅出去！等我坐牢，他們就逼我妹賣身還債！

「就這樣，我被他們拉上賊船，不得不配合他們偷遺體的眼角膜。

「我早就想收手，可他們資本家毫無人性，又怎麼可能讓我脫身。

「我也不想的，可我沒辦法，只能越陷越深嗚嗚嗚……」

鮑響說到最后，把臉埋進手掌里痛哭。

但我這人很冷血，他說的苦情故事并不能打動我半分。

他很可憐。

但那些死者的家屬也很痛苦。

做人不能因為自己可憐，而肆意踐踏他人的痛苦。

我問他：「法醫說做手術需要無菌環境，你們怎麼操作的？」

鮑響回答：「他們有一輛很大的車，車廂被改造成無菌手術間。半夜他們把車開進來，弄出眼角膜后，再把遺體送回停尸間。」

我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好。

外人都說殯儀館不吉利。

尤其到了后半夜。

殯儀館幾乎沒什麼人。

這反而方便他們行事。

我說：「人到了這個地步，只能認命。你犯了錯，就要接受人間法律的制裁，如此將來下地獄，也能減輕責罰。」

然而鮑響轉過頭，他的眼眶微紅，表情很奇怪：「小樂知，我真的不想傷害你，可我沒辦法……」

我正奇怪他想干什麼，卻忽然覺察到身后有異動！

我猛然回頭，只見兩個彪形大漢猛然用抹布捂住我的口鼻。

我只覺得手腳發軟，天旋地轉。

再之后。

我不省人事了。

13

我再醒來時，發現自己被綁在一張祭臺上。

我人都傻了。

之前不是都是現代刑偵犯罪的劇情嗎？怎麼一下子又變成玄學劇情了？

我看到鮑響面無表情地推一輛推車走到我身邊。

我嘴角抽搐：「你又想干什麼？」

鮑響眼神陰沉：「你已經知道我們的秘密，他們不會留你。與其如此，不如拿你的好命格換我妹的體弱命格，等你死了再讓他們換器官。你也算物盡其用了。」

我簡直氣笑了。

鮑響這人極其冷血自私，對別人沒有任何同理心。

我這麼個大活人在他眼里，不過是待宰的羔羊。

我扭過頭，看到隔壁床的小姑娘陷入深度昏迷。

我問他：「你知道換命需要等價交換嗎？你想好要付出什麼，才能換我的命格了嗎？」

鮑響皺眉：「你什麼意思？」

我卻勾起唇角，不再說話。

鮑響沒理解我的意思。

他忽然舉起匕首，狠狠扎入我的心口！

剎那間天空無端炸了一個驚雷。

下一秒，夜空風起云涌，烏云密布！

鮑響嚇得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一步。

可他看到隔壁床虛弱的妹妹, 卻又把心一橫，再次握緊匕首往我心口又扎了一刀！

與此同時, 天空中的驚雷直接劈向這個房間, 引得整個房間的電路噼啪作響！

房間里那些價值幾百萬的儀器紛紛著火, 冒起了黑煙！

饒是鮑響再遲鈍, 也終于意識到事情的古怪。

但他已經沒有回頭路。

他手忙腳亂地又朝我扎了一刀，只等我咽氣, 完成換命儀式。

可是。

他忽然發現我被扎了三刀，身上居然沒有流血，人也不嗷嗷喊痛。

相反，我居然淡定地躺著, 臉上始終掛著平靜而詭異的微笑。

鮑響嚇得差點沒尿褲子：「臥槽！怪物！你他媽是個什麼怪物？」

祭壇周圍的人也被嚇得四下逃竄。

但我只是輕輕地打了一個響指。

然后。

祭臺周邊轟然升起一道莊嚴巍峨的鬼門。

那鬼門轟然洞開，從門后涌出一群鬼差來。

鮑響一個區區凡人，哪里見過這麼鬼氣森然的大場面？

他嚇得癱軟在地上，腦子陷入極度混亂。

我從祭臺上坐起來，猛然發力，就把身上的繩子全都撐斷裂。

然后我懷里掏出一個被扎得千瘡百孔的紙扎小貓咪。

他們對我下迷藥時, 我就順手對自己下個替身術。

所以剛才鮑響對我下手時，是紙扎小貓咪替我擋刀。

我跳下祭臺, 對鮑響露出微笑：「像我這樣的紫袍天師，屬于稀缺人才。我要是掛了，地府的小鬼們得親自迎我當領導。

「你拿我的命換你妹的命，算是踢到鐵板啦！」

話音剛落，幾個鬼差立刻用鐵鏈綁住鮑響的脖子。

我找黑白無常交接工作。

結果黑白無常罵罵咧咧，因為他們以為我掛了, 沒想到被騙，又白忙活一場。

我往黑白無常手上塞一把紙錢, 敷衍過去。

鬼差們抓走鮑響, 就在一片此起彼伏的罵聲中收工回家了。

然而鬼門重新關閉前一刻，我身旁忽然響起一道微弱的女聲。

我一扭頭, 就見我隔壁床那昏迷的妹子爬了起來。

啊不對，是她的靈體強行離開了肉體。

她是鮑響的妹妹。

女孩沖上前抱緊鬼差的大腿：「求求你們，讓我跟哥哥在一起吧！」

鮑響原本冷漠而麻木的靈魂，在剎那間流下眼淚：「不要跟過來！你回去！聽話！」

然而女孩不肯撒手：「哥哥，樂知姐姐說得沒錯。我們犯錯，就要認。等我們一起洗清罪孽，下輩子一起投胎, 再做兄妹, 好不好？」

鮑響哭著抱緊他妹妹：「你太傻了。」

妹妹忍不住也哭了：「你才傻！」

最后，這對兄妹自然被黑白無常一起帶入鬼門了。

巍峨的鬼門最后徹底消失在虛空之中。

剩下的人全都陷入昏迷。

而我分明聽到不遠處傳來令人安心的警笛聲。

14

殯儀館工作人員倒賣器官一案總算告一段落。

私人醫院的相關人員全部落網, 判刑的判刑, 踩縫紉機的踩縫紉機。

而我因為檢舉有功，被刑警大隊送了一面見義勇為錦旗，還有兩萬元獎金。

因為鮑響落網，值班室出現空缺。

但柴主任沒空來我值班室發表性別歧視論, 更沒機會安排關系戶頂替鮑響的缺。

因為他去大保健睡失足女的事情被老婆知道，兩人大干一架。

柴主任的老婆正在鬧離婚，他也顏面掃地，被大領導擼去冷衙門。

至于停尸間的老太太和熊孩子。

他們投胎前問我要了一只紙扎小貓咪, 說去地府排隊投胎時怕太無聊，養個小貓咪打發時間。

把他們送走后。

我回到值班室躺平擺爛。

今晚的太平間很安靜，夜風也很柔和。

真希望日子能一直平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