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我一夜難眠,清晨勉強有了幾分清明的神志。
梁牧在一旁繞著我額前發絲玩,另一只手搭上我的腰,不由分說地從床上撈起了我:「老婆乖,媽媽在祖屋等著我們吃午飯呢。」
我的腹部又是一陣不適,我強忍著疼問他:「一定要今天嗎?」
梁牧眉眼彎彎,語氣卻是不容置疑的:「你知道的,我好久沒去見媽媽了。」
我不喜歡梁牧的媽媽。
豪門里嬌生慣養了一輩子的貴婦總有一股狗眼看人低的架勢。
當時梁牧非要娶我的時候,她冷著臉潑了我一身茶水:「魚販子的女兒真是腥臭,漂亮點會勾引我兒子就了不起了?」
那時候,梁牧會擋在我面前據理力爭,甚至額頭被茶杯砸出了血痕,留下了疤。
他寬慰我,別怕,他會保護好我的。
婚后,每次不得已要跟婆婆見面的時候,梁牧都會給我一顆糖。
他說,吃甜的,到時候應付婆婆才能少不開心一點。
剝開漂亮的糖紙,里面的每一顆晶瑩剔透,含進嘴里,膩得連舌尖都會發顫。
半化的時候,梁牧會傾身,用吻抵住這顆糖直到融化,直到我意亂情迷。
他狡黠地挑起眉,像只小狗一樣搖尾邀功:「是不是更甜了?待會對著我媽,可不準哭喪著臉了。」
這麼想起來,梁牧已經很久沒給過我糖了。
坐在副駕駛上,我疲憊地支著頭,用手摁開了身前的儲物箱。
還沒等我看清里面有什麼,梁牧忽然踩了剎車。
我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倒,儲物箱里的東西零零碎碎地摔出來,砸在我的腳邊。
「老婆,你沒事吧?」
梁牧的眼神躲閃:「剛剛我沒注意紅綠燈……」
「沒事。」
我垂眼看著一地的辣條。
我一直有胃不好的毛病,根本吃不了辣。
我再抬起眼,半空的儲物箱中,一堆紅紅綠綠包裝的深處,分明是女人的黑蕾絲。
真有意思。
梁牧沒有發覺我看到了什麼,但他還是緊張了。
等紅燈的間隙,他松開安全帶,彎下腰將辣條重新塞進儲物箱里,「啪」的一下關上,做了多余的解釋:「我表妹不是下個月回國了嗎?鬧著要吃辣條,叫我去接機的時候帶上。」
說著,梁牧無奈嘆氣,投過來的眼神卻分明帶有幾分小心翼翼的探詢之意。
「小孩子嘴饞嘛,能理解的。」
我笑了笑,還不想跟他計較,更懶得跟他說再多的話,便點了點頭,身子一歪再次閉上眼:「我有些累了,到了叫我。」
5
疲憊確實會悄悄堆積起來的。
比如此時,優雅的婆婆拉著梁牧噓寒問暖,偶爾瞥我幾眼,開始唉聲嘆氣起來:「你這孩子什麼都好,就是這孫子啊……」
她故意止住話頭。
我望向梁牧,他也沒有應聲。
之前的他這會兒已經發脾氣了,叫他媽閉嘴。
我曾經以為,沉默或許是因為梁牧長大了,選擇不和自己媽媽頂嘴。
卻從沒想過,他的沉默,也可以是轉移了戰線,躲在自己媽媽身后,把壓力全給了我。
我重重地放下手里的茶杯,「砰」的一聲響后,兩個人怔怔地愣在原地。
我斂起臉上的笑,款款起身:「我上樓休息一會,你們慢慢聊。」
身后,婆婆似乎裝不下去了,氣得直跺腳:「你看她,一個賣魚佬的女兒,被你慣得無法無天了。
」
「嫁進來多久了?肚皮一點反應都沒有!是想讓我們梁家絕后嗎?!」
梁牧連聲哄:「好好好,我跟她說。」
然后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我還沒來得及關上二樓臥室的門,梁牧便擠了進來。
他好像煩透了,苦惱地揉了揉太陽穴:「林郁,其實我們也不小了。」
「最近梁氏和你的事業也穩定了,我們不如……」
6
「不如什麼?」
我抱著手盯著他:「你想做什麼?」
梁牧啞了聲音,伸出手來抱住我:「好端端的,怎麼又生氣了?」
我退后一步,躲開了他的擁抱,他卻不依不饒地跟上來,放柔了語氣:「好了好了,我錯了,那等你想生的時候再生,好不好?」
梁牧的手又不安分起來,微裂的嘴唇在我臉上各處游走著:「老婆,我好想你。」
「滾。」
我用盡全身力氣,甩了梁牧一巴掌,他的臉上頓時起了紅腫的巴掌印。
一貫對我溫柔以待的梁牧臉上起了慍怒和戾氣:「林郁,你什麼意思?」
我從包里翻出前幾天剛出來的報告,扔在他身上:「梁牧,你是真厲害了,瞞著我去做了復通手術?」
文件上面,白紙黑字地寫著,精子濃度已經恢復到正常水平。
梁牧眉頭緊皺,沉下了臉:「你怎麼知道的?」
我從他的臉上看不到一絲愧疚,肚子又翻滾起了疼,氣得直冷笑:「因為我查出了宮外孕。」
也正是因為如此,我整個月都過得非常辛苦。
梁氏本來就忙,連碎片時間都被一場場沒有盡頭的會議擠占。
在病床上麻醉剛醒,我就不得不起身趕往機場。
日夜顛倒,整個人像是被壓進深海里,麻木窒息。
因此才會一直反復肚子疼、流血、發燒。
而梁牧沒有發覺我的異樣。
他此時也不關心我的身體,眉宇之間的責怪之意更甚:「你是說,我們曾經有個寶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