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寫信這事中斷了。
再后來,江陽熙發現這個筆名。
「折月?這名字好好聽,我要用!」
她把自己各大平臺網名都改成折月,并且不許我再使用。
我早就將這事拋到后腦勺。
如果不是看到這些信,恐怕幾十年都想不起來。
「姐姐,江陽熙網名叫折月,又與我同齡,我以為寫信的是她。
「我甚至開口問過,她也承認,就是她。」
這倒是讓我吃了一驚。
可仔細一想,是江陽熙的作風。
在陳別發問時,她就打算冒認這個身份了。
畢竟陳別外貌出眾,個子又高,不然江陽熙也不會守他到現在。
「可這不是理由,」我質疑道,「你說,我只是金主。」
「大家都這麼說。」
「大家?誰……?」
陳別垂下眼睛,他的睫毛很長,幾乎快要觸到鏡片。
「很多很多人……同學、司機、朋友……你的朋友們。」
我愣了半晌。
以前是有一些狐朋狗友的,因為家族利益才在一起玩。
并不算真心朋友。
我帶陳別見過他們。
當著我的面,他們很客氣。
可是背地里,卻嘲笑陳別,說他就是個寵物。
家里的保姆、司機也悄悄這麼說。
即便陳別出去打工,認真念書,在他們心中,他就是吃軟飯的。
那些話甚至傳到陳別學校里,他在男寢被孤立。
陳別回憶這些時,很平靜,沒有絲毫怨懟。
他長大了,早已與那些嘲諷和解。
「姐姐,我每次想反駁他們,卻都說不出話來,因為他們好像沒有錯。」
陳別苦笑。
「年少時,因為母親被孤立與嘲笑。
「長大后,因為愛情被孤立與嘲笑。」
這就是他的真實生活。
我說:「那你應該挺討厭我的吧?給你帶來這麼多傷害。
」
「恰恰相反,姐姐。」
陳別語調很低,很柔:
「初中我就快要輟學了,收到你的信,才決定好好念書。十九歲那天,我準備自殺的,是你向我伸手,我才活了下去。
「你兩次替我撥開迷霧,領我走上正軌,我才有今天。
「江月瀅,不,白初,我感激你,也很愛你。」
我眨了眨眼。
我們,到底是什麼關系呢?
談錢也談愛。
錢字在前,愛便被忽略。
我當初搭訕陳別的那一刻,的確只是想再養一只小狗。
可后來啊,他于我,遠不只是小狗。
他是孤獨時的陪伴,是良夜里的擁抱,是想哭時的依靠。
盡管他沉默,寡言,狀似冷淡。
但他從未缺席過,我每一個需要他的時刻。
一轉身,少年還在。
那便是我曾經最幸福的事。
而陳別本人——也希望能掙脫身份束縛。
但可惜,差距太大了。
現實一次次將他打回塵埃中。
即便后來他成了小陳總,權勢滔天,他也永遠忘不掉——
自己是從泥濘里被人救出來的。
陳別埋頭在我膝蓋里。
客廳安靜,他輕輕地抽泣。
哭得并不傷心,更像是一種坦然和釋懷。
「和你在一起,是我最幸運的事。」
18
我還是沒有跟陳別復合。
不是因為生氣,讓他后悔什麼的。
我這個年紀,心態早就有了巨大改變。
戀愛可以有,但真的不重要。
比起陳別,我在國外的那攤生意,更吸引我投入。
只不過,江家這事還沒完。
江陽熙偽造抑郁診斷書,不知怎麼被人捅出去了。
江家懷疑是我干的。
但真不是我。
我倒是想,但考慮到養育之恩,還是放了他們一馬。
只能說,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江陽熙徹底名聲掃地,當初心疼她,為她說話的人,現在罵她最狠。
同時,我的身份也曝光了。
「江月瀅」沒死。
知情人士透露,當初就是為了讓江陽熙順氣,故意捏造江月瀅的死亡。
一時間,網上對江家口誅筆伐。
江總再怎麼找公關都沒用了,面對這個死局,沒公司愿意砸招牌。
網友自發抵制江家的連鎖餐館。
江總氣急敗壞之下,找人報復我。
我沒想到他會做得這麼絕,所以事先沒有設防。
那個夜晚,我被一群男人堵在陰暗的角落。
曉青被他們打暈了。
我被灌了迷藥,昏昏欲睡,全靠求生欲強撐。
「你們……你們……」
我甚至說不成完整的話來。
為首的歹徒一臉擰笑,走上來扯我袖口。
「聽說你三十歲了,怎麼還這麼嬌嫩?好好陪爺幾個,爺還沒睡過你這樣的女人。」
還有人在旁邊拍照。
這就是江家的報復,他們要讓我也身敗名裂。
腦袋太沉,我快撐不住了。
那男人撲上來,我根本無力推開——
就在這個瞬間,男人被大力拽開,狠狠一拳打倒在地。
是陳別。
這個身影,我最熟悉的身影。
我徹底沒了知覺,昏倒在地。
等我醒來時,身處一個陌生房間。
陳別垂頭坐在一旁。
我趕緊問:「這是哪?曉青呢?」
「她沒事,在隔壁房間。這是附近的酒店,我先把你倆送過來。」
我這才看到,陳別渾身都是血。
白襯衫都染紅了。
「你怎麼樣?快去醫院。」
「我沒事姐姐,」他安慰我,「都是他們的血,他們的血。」
陳別冷靜得有些過頭。
我生出不好的預感。
「你把他們怎麼了?」
「死了一個。」
我當即愣住。
陳別溫柔地拍著我,似乎想讓我安心:「是我下手太重了,跟姐姐沒關系,所有的責任我一人承擔。」
鬧出人命了。
我很緊張,但很快,又冷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