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句話也不說,就只是睡在我身邊。
睡到第二天清晨,他又默默起床離開,依舊是一句話也不說。
夜夜如此。
有時候我睡著睡著,會感覺到他在撫摸我的臉,但是我已經沒有力氣再跟他爭辯什麼了。
我能感覺到,自己在一天天枯萎。
求生的意志也在一天天消散……
直到有一天,劉境元去公司了,沒多久,我聽到密室的門鎖有細碎的響聲。
最后咔嚓一聲,鎖開了,一個人推門而入。
居然是那個叫「沐陽」的道士頭!
我大驚:「怎麼是你?你怎麼找到這兒的?」
道士頭說:「我給你打了無數遍電話你都沒接,就算到你可能出事了,我跟蹤你媽找到了這里。」
原來,他竟是來救我的!
他一邊說,一邊用一個鐵鉤子往我手銬、腳鏈的鎖眼里一頓亂捅,沒幾下,鎖就開了。
我不禁感嘆:「道長,你還會這個……」
他尷尬一笑:「行走江湖,啥都得會一點,好了,快跟我走,一會兒你媽和你的紙人老公回來,你就走不了了。」
我腳步一頓。
一想起我的親生母親竟然要拿我作補品給她的紙人「兒子」補人陽,心里就還是很痛。
既然她不把我當閨女,還要害死我,也別怪我無法盡孝了。
我拿了幾件換洗的衣物,又在客廳找到我的手機和錢包,拿了點現金,就急匆匆跟著道士頭離開了。
我們上了道士頭的車,路上買了點面包泡面礦泉水放在后備廂,就直接上了省道,準備逃得越遠越好。
「他們只怕還會對你窮追不舍……唉,我不是教給你怎麼讓他破相,怎麼用火對付他嗎?你怎麼還能被抓,難道我教你的不管用?」
我耷拉著腦袋:「管用,你說的都對,我的確破了他的相,他也確實怕火,可是,我卻不想燒死他。」
「為什麼?」
「你不是說,他在破相之前,也并不知道自己是紙人嗎?他從前也不是故意要傷害我的,我何苦害人家魂飛魄散啊……」
道士頭扭頭,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
「想不到,你還挺善良的。」
我無奈地笑了笑。
說到底,是我媽做了個紙人,把劉境元的魂魄注在里面,又賠上自己親生女兒的身體,給她的好「兒子」補人陽。
后來劉境元的所作所為,也不過是受她「控制」罷了。
始作俑者,是我媽。
這時候,車里突然響起一陣手機鈴聲。
我打開包一看,是我手機,來電是「劉境元」……
我居然忘了手機還沒關機!看來他已經發現我逃走了。
而且他隨時可以通過 GPS 找到我!
10
我趕緊掛斷電話,直接關機。
天逐漸黑了,公路盡頭的陰云壓了過來,眼看又要下雨了。
我和道士頭決定先找個公路旅館休息,明天起來再繼續趕路。
為了保護我,我們只開了一間房。
可這種公路旅館的床只有一張,而且還是單人床。
道士頭倒是不拘小節,在地上隨便鋪了個床單,胳膊枕在腦袋后面,就要躺下睡。
他本來個子就高,穿得也單薄,就一件黑 T 松松垮垮的。
我看他瘦了吧唧的,這麼睡地上一晚上,怕是要生病著涼的。
我忍不住提議:「要不,還是開兩間房吧……」
他饒有興致地挑眉看我:「怎麼,怕我半夜爬上你的床,變成紙人,吸你的人陽?」
他這明顯是調侃,我怎麼可能當真。
只是由衷地感謝他:
「素昧平生的,你這麼舍命救我,我都沒好好謝謝你……」
他一副不以為意的樣子,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
「不用謝,我救你也是因為你我有緣,一切都是因果,不用放在心上……」
他頓了頓,轉念又說:「當然,你要實在過意不去,想以身相許什麼的,我也不會拒絕。」
我尷尬一笑,權當他是在開玩笑,借機仔細觀察了一下這個道士頭,發現他長得還真不差。
皮膚雖然黑黑的,看起來滄桑,但是棱角分明,瘦削中帶著一股剛毅。
如果換個正常的發型,估計絲毫不比劉境元差。
想到劉境元,我又有些感慨,我跟他的夫妻緣分太淺,怕是此生不復相見了。
我跟道士頭又隨便聊了一會兒,便各自睡了。
他開了一天的車,估計是累了,很快我就聽到他沉重的呼吸聲。
可是我卻始終睡不著。
心里有個疙瘩解不開,難受得想哭。
黑暗中,我悄悄打開了手機。
我實在忍不住,想看看我媽他們有沒有找我。
過了一會兒,手機顯示 40 條未接來電。
我媽給我打了 20 條,劉境元給我打了 20 條!
一直從早上打到晚上……
緊接著,我收到幾條劉境元給我發的短信:
「你在哪兒?接電話!」
「我有話跟你說,接電話!」
「陳文熙,沒跟你開玩笑,趕緊接電話!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說!」
可看到最后一條,我整個人都顫抖了……
「陳文熙,你在哪兒?趕緊回電話!我告訴你,你身邊那個道士頭,他不是好人,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和他在一起非常危險!不想死就趕緊離開他!」
我猜劉境元是看到了監控,看到道士頭來救我的畫面。
但他為什麼說道士頭不是好人?
他到底是故意騙我,離間我們,還是另有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