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朝著兩個人拍了一張。
媽媽正好回頭朝我笑,而爸爸正側頭看著媽媽,滿眼都是溫柔。
險些分不清楚,他們兩人,到底是誰在攻略誰。
系統總在這種美好的時候跳出來破壞氣氛。
「宿主,主神下發了新的支線任務,請注意查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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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舀著一勺蛋羹朝我走來,面色不變:
「什麼任務?」
系統似乎還說了什麼,但是我完全聽不到也看不到。
這麼多年都是這樣子的,只要是涉及主神下發的東西,就似乎被上了鎖加了密碼一樣。
我媽媽一頓,臉上的笑意一瞬間散得干干凈凈。
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強扯著嘴角,繼續舉著勺子朝我走過來。
「乖寶寶,嘗一下爸爸做的蛋羹好不好吃。」
我輕輕吃下那口蛋羹,心煩意亂,什麼味道都不知道。
媽媽問我好不好吃的時候胡亂地點了點頭。
轉頭看向爸爸,想問問爸爸知不知道系統下發的任務是什麼。
他跟我眼神接觸,搖了搖頭。
吃完早飯,爸爸要出門去上班了,我也要去上學了。
媽媽站在門口看著我們,臉上帶著笑意,朝我們揮了揮手:「路上注意安全。」
爸爸不確定地問她:
「今晚我們回來的時候,你會在家等我們嗎?」
她點了點頭。
我放下心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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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多年媽媽接到過成百上千個支線任務了。
有時候是去打發走纏繞著爸爸的鶯鶯燕燕,有時候是跟爸爸一起去他從未去過的游樂場玩。
有的時候,甚至可能只是叫她做頓飯。
總的來說,都不算什麼大壞事,這一次問題應當也不大。
可是不過到下午三點多,我就接到了爸爸的電話。
一向沉著冷靜的爸爸鮮見地慌了神:
「寶寶,媽媽出事了,你快到醫院來。」
電話那頭嘈雜不已。
爸爸說完這一句,就掛了電話,給我發過來一個地址。
我的心中慌得不行。
有系統在旁邊看著,按道理來說媽媽不應該出事才是。
難道是早上系統發布的那個任務?
我慌慌張張手腳發軟地往醫院趕。
趕到的時候,只看到爸爸頹然地坐在 ICU 前面,他的臉上滿是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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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我,他喃喃道:「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不愿意讓她走,就不會有這種事情出現了。」
我坐在他旁邊,抬眼看著面前 ICU 亮著的紅燈,嘴巴張了張,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說到底,我們都太自私,只顧著考慮我們的感受了。
媽媽是任務者,又不像我們一樣沒人約束沒人鞭策。
她做的,是會危及到她性命的事情。
我抬頭看了看爸爸頭上的進度,已經到 98 了。
「爸爸,如果現在……媽媽能好起來嗎?」
「我可以不見到她的,只要我知道她在這個宇宙里好好活著的就行。」
爸爸搖了搖頭。
他也不知道。
ICU 的門開了,走出來一個穿白大褂的醫生:
「誰是許清然的家屬?」
「我們是!」
我跟爸爸立馬站了起來。
23
那個醫生拿出一沓文件出來:「病人傷到了頭部,現在顱內出血嚴重,我們只能盡力搶救。即使救下來,病人也大概率會成一個植物人。」
「如果你們同意的話,在這份文件上簽字。要盡快,里面的手術不等人。」
爸爸飛速簽了字。
等到那人關門進去了,他才扭頭看著我。
明明只過了大半天,卻跟老了十多歲一樣的。
他看著我,眼睛猩紅,幾欲淚下。
卻又似乎突然間察覺到,我不過是一個沒法分擔痛苦的小孩子罷了。
他狼狽地拖著腳走了幾步,坐在椅子上,雙手頹然地捂著臉,不露出絲毫情緒。
一個人平復下所有洶涌的情緒跟掙扎。
我默默守在旁邊,看向 ICU 的紅燈,心中一句一句在禱告。
求求主神,留我媽媽一條性命,我絕不再貪圖這點親情,一定會努力幫助她攻略成功離開。
如果媽媽壽命已盡,我愿意用我一半的壽命,換媽媽再回來幾年……
24
爸爸在旁邊,一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等到他再睜眼時,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冷靜。
他撥通一個電話。
「小辰,幫我查一下,今天你嫂子出了家門以后去了什麼地方,后來她進醫院是誰報的警,有沒有目擊證人?」
「還請盡快。」
電話那頭應了一聲。
爸爸放下電話,努力抿起嘴,摸了摸我的頭:「乖寶寶,媽媽不會有事的。」
我也強顏歡笑,內心一刻不停地在祈禱。
等了幾個小時之后,那個白大褂出來通知:「情況已經暫時穩定住了,還需要在 ICU 觀察,你們可以穿好衣服進來探視十五分鐘,不用守在這里,以后每天下午可以進來探視十五分鐘。」
我們跟著她進門,換了衣服,周身全副武裝。
一進去,我就轉開了眼,不敢再看第二眼。
媽媽的臉上全是傷痕,頭上包著厚厚的紗布,周身插滿了管子。
跟我從前在網上見到的那些快要死的人很像。
幾乎是一瞬間,我的眼淚就傾瀉而出。
爸爸拉著我的手,我感覺到他在顫抖。
平日里演技一般最愛造作活力滿滿的媽媽現在無聲無息地躺在那床上,很是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