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確實是非常復雜了。
當天我也沒想著分手,因為這話被人說出來,被我聽進去,都挺輕巧的。
我安慰自己,是他爸進去了,又不是他,上一輩的恩怨不應該延續到他身上。
可回到學校和裴郁川一碰面,他就把我壓在樹上。
「小魚,我不喜歡你參加這種活動。」
見我不理他,他松了些手勁,把我攬進懷里。
「我會吃醋的,那些野男人都對你不懷好意。」
那一刻我明白,上一輩子的恩怨不會延續,但會扎根在他的血肉里,以凡人無法抵抗的力道將人的性格重塑,塑成一種扭曲的形狀。
裴郁川的愛,我承受不起。
于是第二天我跟他提了分手,幸好,他沒有挽留。
13.
「沒什麼可交代的。」
半晌,裴郁川笑了笑。
「已經都解決了。」
我眸子微顫,「你……人還活著嗎?」
「噗……」裴郁川被我逗笑了,「電視劇看多了?法治社會,你覺得我會殺人?」
他避重就輕地說,是之前招惹的麻煩,昨天給對面狠狠收拾了一頓,以后都不會再來找茬了。
我松了口氣,我對他的要求不高,沒出人命就行。
裴郁川這一傷,足足躺了倆禮拜,我也照顧了他倆禮拜,期末我倆雙雙掛科。
更可恨的是,某人天賦異稟,補考一次過。
而我,再次掛科。
從教室出來時,裴郁川一邊倒著走一邊說:
「姐姐,需要特殊服務嗎?」
「什麼?」
「你親我一口,我給你補課,保過那種。」
「滾!」
14.
新年前夕,紛紛揚揚的大雪來得毫無征兆,鋪天蓋地壓下來,叫人眼盲。
接到通知說那面老城區的破墻被雪壓塌時,我和裴郁川已經和好三天了。
怪我,沒抵抗住誘惑,為了補考能過,親了他一口,被他給賴上了。
他變了很多,不再管著我的社交圈,但是骨子里的小狗圈地盤還是沒改。
是,他讓我去,但是他也得跟著。
我去吃飯,他搶著結賬,我去泡溫泉,他自費買票。
偏偏說也說不過他,我發過幾次火,最后莫名其妙變成了擦槍走火。
很快,連輔導員都知道我有個非常黏人的男朋友,以至于開學后的心理課上,老師分析戀愛心理,點名叫我倆上臺演講。
我:?
裴郁川:!
當天要不是我攔著,裴郁川能把追我時給我買的早點里有幾塊雞柳都抖落出來。
煩死了。
15.
「林知魚。」
「嗯?」
陽光落在他的眼睛里,比任何一個時刻都閃閃發亮。
「雪停了。」
「嗯。」
「出太陽了。」
「嗯。」
「我愛你。」
「……嗯。」
番外 1:裴郁川視角
(摘自裴郁川的日記)
破敗泛黃的雨棚連成一片,在貧窮的瓦樓里,隨處可見的只有垃圾。
那是我記憶里的家。
家里有永遠做不完作業的我、酗酒后暴怒而起揮舞拳頭的爸爸以及無助尖叫卻死也不肯離開的媽媽。
語文課上,老師告訴我,家是能夠遮風擋雨的地方,是溫暖的港灣。
不是的。
家是令人作嘔、爬滿蛆蟲的老鼠肚子,是被圍上黃色警戒線的案發現場。
我媽如愿死在了這間她不肯舍棄的破屋里。
我爸被逮捕入獄,走之前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我,喊我的名字。
「裴郁川。」
我無數次從噩夢里驚醒,耳邊回蕩著他的神經質的號叫。
從那之后,我不再被叫做「裴郁川」,甚至不配被叫做「喂」,他們叫我「殺人犯的兒子」
,說我長大了會像那個人一樣成為危害社會的恐怖分子。
于是他們揮舞起和我爸一樣的拳頭,大喊著正義,落在我的身上。
可惜了。
我不是什麼忍氣吞聲的性子。
那些孩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被我打怕了,我變得更加沒皮沒臉起來,他們的家長找到我,在老師辦公室里憤怒地指著我鼻子罵。
我無所謂,甚至還能笑著說:
「想找我家長?我媽死了,我爸在牢里,你去吧。」
緊接著換來更惡毒的咒罵。
真無所謂。
可后來升上高中,因為是按照學區劃分,所以我竟然也進了所還不錯的學校。
高一混了一年日子,成了這片的「老大」。
我覺得蠢極了,但我需要一個發泄的渠道。
直到有一次,社會上的混混打劫我不成,反而被我搜了錢包。
幽暗的巷子口,小姑娘生得白白凈凈的,站在那里,被嚇傻了。
我光顧著看她,一個沒留神讓混混跑了。
嗯,這有點丟臉。
于是我點了根煙,小姑娘敏感地皺了皺眉,咳嗽兩聲,我又把煙掐滅了。
擦,更丟臉了。
「你是被打劫了嗎?」
她聲音也好聽,軟軟的。
我笑著走近她,故意嚇唬:
「我就是打劫的,把錢掏出來。」
她真掏了,一沓子紅色毛爺爺,得有好幾百塊,一股腦塞到我手里,還有一枚粉色創可貼。
「下次遇見這種事要記得告老師。」
說完她就走了。
原來是有錢人家養出來的嬌花。
怪不得……
我盯著她的背影,心里莫名涌上來一股道不明的欲望。
我很想要她,想聽她再跟我說說話。
這很不正常,我知道,一開始我還能控制住,可是高三分文理科,我們成了同班,我漸漸有些失控。
我戒了煙,開始學習,偽裝成一個和她并無不同的人接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