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這粥沒味兒，好難喝！我不喝！」

詭媽媽無奈輕哄，從口袋里掏出糖果來安慰他。

「粥有營養喝了病就好得快些，乖乖喝完粥就有糖吃。」

豈料詭孩子哭得更兇了，包裹著絢麗糖紙的糖果被他砸了出去。

「你騙詭！明明糖也沒有味道！我不喝嗚嗚嗚嗚！」

那枚小小的糖果從門縫處滾出來，停在我腳邊。

我彎腰撿了起來，輕輕剝開糖紙將糖含進嘴里。

從第一次副本到現在，我從來沒吃過詭異世界里的食物。

它究竟是什麼味……

「嘔！」

強烈的生理不適從喉頭上涌，我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嘔將糖吐了出來。

一股寒意從舌尖蔓延至心底，壓抑不住地擴散到全身。

是蠟燭。

詭異們一直以來吃的、沒有味道的、陰冷冷的、難吃的東西，是蠟燭。

所以他們才會那麼喜歡吃我做的飯菜。

所以他們才那麼貪戀真實活著的感覺。

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纏得人慌亂，我深呼吸飛也似的快步朝飯堂走去。

我想，我知道第二天要做什麼菜了。

11

第二天大清早 5 點，通宵做完手術的護士長扯著詭醫生到飯堂。

見到我，護士長林瑤很激動，即使隔著口罩我仍然能看到她彎彎的笑眼。

「黎老板你還記得我嗎？上個副本我特地兼職去你的小吃攤吃過飯啊！」

我努力回想了下，誠實地搖搖頭。

林瑤并不在意這些細節，笑嘻嘻地攬上我的胳膊。

「黎老板，今早吃什麼呀？」

灶頭的鍋恰好咕咕作響冒出熱氣，是粥煨好的聲音。

搗碎的皮蛋、切細的瘦肉、飽滿的米粒，一切在米漿的煨燉中變得綿密柔軟。

掀開鍋蓋，粥的香甜游離在氤氳的水汽中。

這是一種平淡而溫馨的煙火滋味。

它溫熱而細膩，能給食客帶來心靈的慰藉。

「有皮蛋瘦肉粥，你吃嗎？」

「吃吃吃！我全部都要雙份！」

林瑤沉醉在香氣里，大手一揮就點好了菜，眼巴巴地目送我進后廚。

等我備好餐捧著托盤出來，林瑤已經帶著嚴肅的詭醫生安靜就座。

也許是為了吃飯，她難得摘下了捂得嚴嚴實實的口罩。

一道猙獰流血的裂口從她的嘴角劃到耳根，將那張漂亮的臉撕碎。

感受到我的目光落在疤痕上，林瑤抬手摸了摸佯裝不在意地解釋道。

「有患者來鬧事，保護做手術的醫生被劃傷了，小事小事。」

「……」

我沉默地將托盤端在她面前，低聲招呼：

「請慢用。」

托盤上盛著煎餃、豬骨面、糖醋荷包蛋、皮蛋瘦肉粥，熱熱乎乎。

林瑤極其有儀式感地首先吃了瓷碗裝著的面條。

掛面白潔如玉、細若發絲散在濃白的湯中，碗邊點綴著青翠的菜心，蔥花白綠相間。

湯面漂著零星油點，鮮香醇厚，幾塊軟爛的豚骨肉藏在面底。

她用筷子挑起一團，夾著蔥花送入口中，清淡爽滑的滋味瞬間席卷口腔。

我趴在食堂窗口，默默看著她臉上洋溢而出的幸福。

「啊！我又活過來了！仿佛回到了還不是毒婦的時候！」

「嗚嗚嗚嗚嗚好幸福！」

旁邊被冷落的詭醫生穆景沒吃，他抬起筷子漫不經心地將那個肥嘟嘟的糖醋蛋戳爛。

然后抬了抬鏡片目露不善地望著我。

「我還疑惑飯堂里到底有誰啊，讓小瑤那麼心心念念。

「原來有老鼠潛伏在這里，呵呵。

「我說小瑤怎麼突然約我來這里吃飯，還以為她也喜歡……」

話音未落，他袖子里藏著的鋒利手術刀猛地飛向我的脖頸。

12

幸好關鍵時刻，林瑤反應過來丟出注射器將它打落。

我險些花了 200 個點數在商城買防護盾，見此松了口氣捂緊小荷包。

林瑤緊張地問我有沒有受傷，然后生氣地推了盤煎餃到他面前。

「我真的是約你來吃飯的！你吃吃就知道了！」

但穆景依舊不為所動，只是眼神冷峻地死死盯著我。

大股鮮血混著濁白漿液從他戴了手術帽的頭頂流了下來。

這個畫面有點驚悚，我不自覺身體微微僵硬。

察覺到我的情緒，林瑤皺著眉上前側身擋了擋。

「別怕，他是好詭。

「這腦袋是他生前救抑郁癥跳樓的病人時摔的。」

穆景又從袖子里拿出嶄新的手術刀，在指尖耍著刀花殺意蔓延。

「林瑤，人詭殊途，她和我們屬于不同的世界。」

林瑤搖搖頭，一臉不同意。

「那也不一定是對立的。」

穆景冷聲反駁。

「以后不是我們殺她，就是她殺我們，現在何必投入那麼多情感呢？」

說理說不過，林瑤氣鼓鼓地抬起筷子直接夾了個煎餃塞進他嘴里。

煎餃上撒了一層細碎的蔥花和芝麻，外皮金黃酥脆。

一口咬下去肉餡鮮美多汁，筍丁脆爽清甜，十分清淡適口。

穆景嚼了嚼吞下去，金絲眼鏡下閃過一抹亮光。

「我們遲早有一天會站在對立面。」

他面色依舊冷硬，但還是乖乖張嘴接受林瑤的投喂。

一個接著一個，煎餃很快消滅殆盡，然后他開始慢條斯理地喝粥。

「所以，還是要趕緊殺掉才能免除后患。」

「……」

我無語，原來男人的心和嘴是可以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