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的兩種觀點,在我的腦中沖撞。
思來想去找不到頭緒,我決定去找傅硯辭問問。
我把照片夾回書里,帶著那本《少女心事》重新回到臥房。
傅硯辭依舊在看書。
我裝模作樣地挪到他身邊,說:「我把《少女心事》找來了。」
然后當著他的面,翻開那本書,抖落的照片飄飄灑灑到他懷里,傅硯辭伸手接住,低眸垂眼,不置一詞。
我湊過去看,怪叫一聲:「你書里怎麼會有我的照片?」
傅硯辭驀地笑了。
是那種眼角眉梢都含著笑意的笑,他看我的眼神像在看傻子。
他說:「故意的吧?」
「什麼?」我裝傻。
「自己一個人琢磨多久了?」他問,「我記得這張照片沒夾在這本書里。」
「……」
我倏地想起,這照片原來夾在那本連書名都讓我難以啟齒的書里。
大意了。
我默默消化兩秒,繼續揪著原話題不放:「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竟然會有我的照片,還是自拍!」
傅硯辭很淡定:「這有什麼?我費盡心思弄來的。」
我更驚訝:「這怎麼弄?我都不自拍。」
「人臉認證,」他說,「我從軟件后臺提取的,只找到這一張,所以珍藏到現在。」
「荒唐」二字在我嘴邊打轉。
我嘟囔:「從哪個軟件提取的?這是信息泄露,那個老板要抓去坐牢。」
「嗯,」傅硯辭說,「所以當初是先買的公司再提的數據,理解為人工審核會不會好點?只不過你的審核員是我。」
見我沉默,他又道:「當然,如果你不能接受的話,那你要抓我去坐牢嗎?」
一時間我竟不知道如何是好。
這好像就是他那個圈子的行事作風,就是這麼的——肆無忌憚、橫行霸道。
傅硯辭說:「你當初一言不發就要因病去世,連賬號都注銷了,我總得給自己留點念想吧?」
「因病去世」觸碰到某個開關,我忽然警醒:「所以我是白月光?」
「什麼白月光?」他不解。
我納悶:「難道你不是因為我長得像你的白月光才和我結婚的嗎?」
傅硯辭沉默了。
他說:「我一直以為你只是比較直,沒想到你還有點傻。」
他笑看我:「哪有什麼白月光?你有看我身邊出現過其他女人嗎?」
好像……確實沒有。
他望著我,眼神澄澈:「如果真有白月光,那也該是你。」
7
我一陣恍惚。
雖然我曾不止一次猜想過我就是白月光,但我確實沒想過,還能有猜想變為現實的那一天。
替身是白月光,多荒謬啊。
傅硯辭不解:「我有做什麼讓你誤會自己是替身的事嗎?」
我辯解:「第一次見面就說要結婚,你告訴我怎麼才能不誤會?」
傅硯辭笑:「你當時在相親,我確實有點著急了。」
「而且,」他補充,「那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準確來說,不是我第一次見你。」
我眨眨眼:「你第一次見我什麼時候?」
「一年前。」傅硯辭說,「那時我剛回國,一下飛機就去看你了,偷偷地。」
我抿抿唇。
白月光的感情債在瞬間壓垮我的雙肩,我甚至都不記得我是什麼時候勾搭上傅硯辭的。
我鼓足勇氣,提問:「我們到底怎麼認識的?」
「畫筆。」傅硯辭說,「現在應該叫——神筆小兮。」
記憶被一句話支回過去。
畫筆是我那時常用的一款小眾繪畫軟件。
工具齊全,功能強大,筆觸豐富,甚至還有社區功能,供繪畫者交流心得體會。
那時我畫畫還處于偷偷摸摸的階段,現實世界無人分享,便只好把畫好的作品傳到平臺,與網友一起交流品鑒。
雖沒費心經營,但賬號逐漸也積累了不少的粉絲。
那幾乎是我高中三年最輝煌的時期。
每次上線都有人夸我,每天都有人催我「神仙大大什麼時候再來一張」。
只可惜好景不長,事情終于還是敗露。
我也落得銷號跑路的下場。
「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傅硯辭問。
事情已經過去這麼久,縱然當時那麼黑暗、那麼絕望,現在想起的感覺都是淡淡的。
我輕描淡寫:「我媽不讓,她怕耽誤我的學習。」
傅硯辭神情認真:「可你當時說,你想死掉。」
我瞪著他:「你到底知道多少?」
傅硯辭小心翼翼:「我怕你出事,也希望盡我所能幫幫你,所以當時還查了其他的……」
我嘆一口氣:「我當時想報美術專業,我媽不讓,她還不讓我畫畫,吵起來了……就這麼簡單。」
傅硯辭追問:「為什麼不讓畫畫?」
我索性全說出來:「因為我爸是學美術的,他拋妻棄女,我媽就覺得畫畫的沒一個好人。同樣地,她也不允許我畫畫。」
傅硯辭點點頭,說明白了。
我的腦子卻不由自主地想到那段過往。
當時的情形自然沒我說得這麼輕松。
我至今還記得我媽發現我在偷偷畫畫時的神情,哀莫大于心死莫過于此。
她撕毀我房間珍藏的所有畫集,踐踏我藏在床墊下的所有作品,連帶著墻上那幅風景涂抹也沒放過。
她指著我那粉絲數不少的賬號說:「什麼時候開始的?」
那時我還處于震怒之中,我沖她吼:「你憑什麼這麼做?」
她也吼:「因為就是不能畫!」
兩相僵持。
最終她以自殺為威脅,親眼盯著我注銷那個我經營已久的賬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