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晚上懷抱著我,給我無限溫存的,我深愛的,或許也同樣深愛我的男人。
是另一個女人的丈夫。
1
這不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向人報備行程的樣子。
32層的這套房子從客廳延伸出去一個面積不小的環形陽臺,視野很好,非常適合欣賞夜景。
他穿著質地柔軟的深灰色絲綢睡袍,姿態閑適地倚靠在藤編的沙發上,右手透明的高腳杯里猩紅的液體隨著他指間轉動的動作在杯壁上打轉。
他聲音很輕,語調很緩和,帶著些誘哄的意思。
他說工作上遇到了棘手的問題急需加班解決,對于“困境”的描述條理清晰,有理有據,真實性極強。
末了還不忘交代對方睡前記得喝熱牛奶,按摩手臂,注意空調的溫度,有什麼事情都交給下面的人去做,不要追求什麼親力親為,身體才最重要。
一系列的細枝末節,最后還有一句“晚安,好夢”。
充滿了濃濃的溫情。
我有時惡趣味地想,倘若這一面讓平日里那些在商場上被他的殺伐果斷冷漠無情的行事風格所震懾的外人看見,還會不會如此忌憚和畏懼他。
這之后,他會在陽臺上獨自待上一陣,飲完一杯紅酒或是點燃一支香煙看著它燃盡。
帶著夜晚微涼的氣息輕手輕腳地上床,從背后將手臂輕攬在我的腰間,臉頰朝我的后頸貼過來,印下一個很縹緲的吻。
我一般會稍微動作一下,從鼻腔里發出幾聲哼哼,營造出一種被擾了清夢的迷糊狀態。
這個時候他會摸索到我蜷放在身前的手,用指腹在上面輕輕地摩挲,像是一種安撫,伴著口中喃喃的低語。
“沒事,睡吧。”
我閉著眼,隔著胸膛數著他清晰的心跳,腦子里一片清明。
我假裝感受不到他身上的涼意,或許他也一樣。
然而今天,杯中的紅酒還剩下些許,他突然放下了杯子站起身來。
轉身的剎那,隔著客廳與陽臺交界處未合緊的玻璃門,我來不及轉身,也來不及收起臉上的表情。
我們面面相覷。
我心中埋怨自己今天看著他背影時那莫名的恍神,錯過了最佳的離開時機。
那份掩耳盜鈴、裝聾作啞的粉飾太平就這麼被尷尬地撕開,露出里面洶涌已久的暗潮。
2
林致遠伸手拉開了玻璃門。
今晚的月色很皎潔,他背靠著月光,周身都鍍上了溫柔又朦朧的光暈。
他的臉在陰影里若隱若現,我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卻隱約感受到他眼里閃爍的微光。
“我突然想到,蛋糕放到明天應該就壞了。”我故作自然地朝他微笑,“正好我有點餓了,你……要不要也來一塊?”
他有些許愣住。
這樣的反應很是合理,畢竟,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跟他“好好”地說過話了。
“不要就算啦。”
客廳往里走到盡頭就是廚房,林致遠沒有讓我等太久,我的手剛碰到門的把手,身后就傳來了他的聲音,帶著一絲急切,好像生怕我會反悔。
“我要。”
我側過臉沖他笑笑,“好啊。”
凌晨兩點半,偌大的客廳,水晶燈發出的白光明亮得有些刺眼。
餐桌的桌面是帶著暗紋的大理石,林致遠從國外訂的,冷不丁碰上去遍體生寒,一直不怎麼受我待見。
我一直都是鋪個墊子坐在沙發前面的空地上,就著個小茶幾邊看電視邊吃東西。
林致遠覺得吃飯就要有個正經吃飯的樣子,我這屬于坐沒坐相,當下就打電話給助理訂來了新的餐桌。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因為一件這麼小的事跟他鬧起了脾氣。
林致遠解決我們之間矛盾的方式簡單粗暴,用強有力的懷抱桎梏著我,細細密密地落下一個個吻。
我們糾纏在一起跌跌撞撞地進臥室,跌進那張巨大且柔軟的床墊里。
一切平息下來,我靠在他的胸口,他的下巴輕抵在我的額頭上。
安靜了一會兒,我小聲地說:“我不喜歡那個餐桌。”
他似乎是笑了,我感受到他胸腔傳來的隱隱震動,聽到他確實是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我的上方傳來。
“為什麼?”
“它太冷了。”
我朝他懷里縮了縮,“到處都很冷。”
對于絕大部分時間只有我一個人常住在這的情況來說,這套房子有些過分的大了。
簡約冷淡的北歐風裝修風格讓它看起來像一個冰窖,住在里面的每一天都好像在一點一點地被凍起來,一點一點失去掙扎的力氣。
蛋糕是我最愛的提拉米蘇,揭開蓋子,濃濃的可可粉香氣瞬間充滿了我的鼻腔,我切了兩小塊,放在漂亮的骨瓷盤子里。
林致遠一直靠在廚房的門邊看著我動作,此刻走上前來,一手一個端了出去,他徑直經過餐廳那張大理石的餐桌,走到那個小茶幾的旁邊,彎腰。
“別放那兒。”我開口制止,“不小心沾到毛毯上很難清理,就放餐桌上吧。”
林致遠動作微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似乎有些受傷,但很快就恢復如常,重新折返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