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這里許久，直到腳都麻了，才悄無聲息地退場。

我乘坐最近一班飛機回去，當作什麼都沒有發生。

但是我知道，回不去了。

7

我回來時宿舍關門了。

我在校門口訂了一間房，盯著天花板看了一晚上。

一夜無眠。

我比周子琪大五歲。

我高三時，他初一，整天往我家跑。

有一次我們一起寫作業，他從我書包里翻出一封情書。

他很生氣，在我耳邊念叨好幾天：「夏熹，你高三了，怎麼能談戀愛呢？」

「影響學習怎麼辦？你不是要考 Z 大嗎？」

「那個男生好壞，他怎麼能在這個時候給你送情書呢，你不準答應他。」

我嫌他煩：「你一個小屁孩懂什麼嗎，還有，別叫我夏熹，叫我姐！」

「夏熹夏熹！」

14 歲的周子琪已經比我高。

皮膚白皙，五官俊秀，是當下最受歡迎的花美男類型，拽起來讓人想狠狠捏一把臉。

「你要是早戀，我再也不叫你姐了！」

我情不自禁地上手，把他的臉蛋捏紅，得逞一笑：「知道了，我沒想談戀愛。」

周子琪這才作罷，嘟囔：「你得等我長大。」

我沒聽清楚。

他也不繼續說了。

周子琪高考，我在 Z 大讀研。

他的成績上不了 Z 大，到同城的其他學校又浪費了。

我給他出了許多主意，他按照我說的報了志愿。

填報志愿截止前我不放心。

登上去一看，他把志愿全改了，都在我讀大學的城市。

我氣得揪他耳朵。

周子琪不服氣：「要是我到別的地方讀書，你跟別人談戀愛了怎麼辦？」

我好笑道：「我談戀愛跟你在哪里讀有什麼關系嗎？」

他比 14 歲的時候又高了一個頭，低頭看我時，大雙眼皮微微下垂，顯得很無辜。

「你跟別人談了，那我呢？你不要我了，是不是？」

他執拗地盯著我。

我的心在他灼熱的視線下漏跳了一拍。

我不自然地移開視線：「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

周子琪抗議：「我不是小孩子，夏熹，我長大了，我知道我喜歡你，我想跟你在一起。」

其實，我早看出來了。

他比我爸媽都關心我的戀愛情況。

平時總愛賴在我身邊，我的朋友把他叫作跟屁蟲。

只是，他還小。

周子琪看出了我的心理活動：「我不小了，我十八歲，我比你身邊的其他男生都要高了不是嗎？」

他撒嬌，要我看著他。

我抬頭，對上他一腔熾熱的情意，燒燙了我的心。

最后，我們達成協議。

我答應他的告白，他也會改回原來的志愿。

周子琪承諾：「姐姐，我大學一定會好好學習，爭取保研回 Z 大，當你的學弟！」

大學三年，他很遵守承諾，績點保持專業第一。

下學期如果繼續保持，他很大概率可以保研到 Z 大，結束我們長達三年的異地戀。

明明時間快到了，他怎麼走了神？

8

仔細想想，也不是毫無征兆。

周子琪大一的時候，幾乎每天都要給我打電話、發消息。

說太陽曬，罵食堂難吃，或者是在學校發現了幾只貓。

還有今天下了一個早上的雨，樹葉被打落在地上，踩上去的聲音很動聽。

生活中的任何一點小事他都能跟我津津有味地談論。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的消息更多地像在打卡。

出現最多的，是今天學得有點累。

有關他生活的消息占比越來越少。

我不再知道他有沒有挖到什麼寶藏美食，哪個老師的口音很好笑，學校今晚的月亮圓不圓。

我們似乎，沒有什麼可分享的了。

現在看來，是因為他身邊有了更方便分享的人。

身在異地的我，顯得可有可無了。

9

第二天早上九點，周子琪才發過來一條消息：【怎麼不回我消息啊，忘記了嗎？】

距離他的上一條消息，已經隔了十二個小時。

以前的周子琪絕對等不了。

我五分鐘不回復消息，他就要問個究竟。

所以這是睡了一覺，智力占領高地，分不出心思糊弄我嗎？

我：【嗯。】

我翻了一下我們最近的聊天。

十月份，從來不喝奶茶的周子琪跟我分享某品牌的新品。

【姐姐要不要喝？我給你買一杯你去取，很好喝！】

我：【你不是不喝奶茶嗎？】

【突然想嘗嘗，發現還挺好喝的。】

后來，他沒有再跟我分享過奶茶。

一個從來不喝奶茶的人怎麼會突發奇想嘗一嘗？

最有可能的解釋是：他身邊的人想喝。

也就是說，他跟陳禾那個時候就搞上了。

我的眼前出現周子琪粗喘的模樣。

喉嚨冒出一股子酸水。

想吐。

10

周子琪今天給我發了好幾條消息，控訴被高數折磨了一天。

換作以往，我肯定會好好安慰他。

再翻一下當年的課本，跟他慢慢講解。

現在，我掃了一眼消息，就當沒看到。

周子琪是一個沒什麼耐心的人。

他晚上打來電話，語氣委屈：「你怎麼不回我啊？」

我悠悠道：「忙。」

我很煩，想直接劈頭蓋臉罵他一頓。

又忍了下去。

這樣對他來說太痛快了。

軟刀子磨人，才疼。

周子琪更委屈了。

我從來不會對他那麼冷淡。

「忙到一句話都沒時間跟我發嗎？」

「嗯。」

我一連幾天都是這樣子，對他的消息實行不回復政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