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沅沒理我的插科打諢,一板一眼道:
「公費買的重要道具,別弄壞了。」
我點點頭,又不怕死地補了一句:
「其實你們可以用我的呀,反正怎麼都攤不好,這樣就不會認錯了。」
陳沅一個眼刀投來,我乖乖噤聲。
不得不說,陳沅這個攤子比我那個好用很多,攤了幾個之后我很快上手。
特別是沒有陳沅這個競爭對手之后,我的生意好極了。
今天天氣有點冷,出門的人不多,攤子的客人也就少。
我正百無聊賴,突然有人進了攤子。
我回過頭,正看到陳沅撈起圍裙,熟練地系在身上。
對上他沉靜的眼神,我心中一動,下意識就想抬頭環顧左右。
陳沅制止了我的動作,自然地從我手中接過鏟子,朝我微微搖頭。
他甚至換了口音:「今天客人不多伐。」
我立刻會意:「是啊,都說了讓你別來了。」
「老公。」
陳沅瞥了我一眼,對趁機占便宜的我威懾力十足。
我縮了縮脖子,又想到他現在的處境,理不直氣也壯地朝他挑了挑眉。
下一秒,我被他一把拎起,穩穩當當地放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以一個外人看來極為曖昧的姿勢湊近我,低聲道:
「別抬頭,回去走東邊。」
旋即站起身,自然說道:
「你忙了一上午了,歇一會。」
陳沅來了之后,攤子還真來了幾個客人。
陳沅熟練地做著煎餅果子,不動聲色地向外觀察。
我不敢抬頭往遠處看,只能把目光停留在陳沅寬大的后背上。
這幾次見他,他都是一身便衣,似乎是在執行什麼追蹤任務。
今天他倒是穿了一件白色襯衫,黑色的袖箍勒出強勁的肌肉。
我突然意識到,穿這樣一身攤煎餅,也太容易被識破了吧。
我站起身走過去,從他手中奪回勺子和鏟子:
「你今天穿成這樣,一會被油濺了,我還要給你洗衣服。
「去去去,別搗亂。
「要是沒事干,就給我切幾個火腿腸。」
我揮舞著鏟子故作鎮定,和他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今天事出突然,多謝你。」
傍晚是陳沅送我回來的,到了樓下,我接過他手中的小推車。
陳沅說還有事,沒有再與我多寒暄,匆匆忙忙地走了。
我沒在意,大概晚上十點多,我的門被敲響了。
竟然是陳沅。
他風塵仆仆,看上去是剛回來的樣子。
他似乎也很意外:
「你住這里?」
我點點頭,順著他的身影看過去:
「你住我對門?」
陳沅也點點頭,又補了一句:
「今天剛搬過來。
「事情比想象得棘手,只能先在這里住一陣子。」
那天聽小警員說,陳沅是市里的刑警隊長,一路追蹤嫌犯過來的。
看樣子是不太順利,只能租個房子暫住慢慢查。
「有水嗎?
「今天太忙了,忘了交水費。」
小縣城沒那麼發達,水電費只能線下去交。
這個時間,肯定是沒人上班的。
我找了個水桶,給他裝了一桶水。
明明知道是怎麼回事,還是嘴欠了一句:
「陳隊長,借東西可是鄰居常用搭訕套路之首哦。」
陳沅一步邁進門里,空間瞬間壓迫感十足。
我下意識后退了一步。
他似乎是笑了聲,繞過我拎了水桶。
我看著水桶被他輕而易舉地拎起來,一時色迷心竅,不過腦子地開了口:
「要不,你在這兒洗個澡?」
陳沅面色一僵,目光再次探尋地掃向我。
滿眼都是對我「又菜又愛玩」「有賊心沒賊膽」的看透。
我嘴硬:
「陳隊長為了我們百姓的安全辛苦奔波了一天,讓您洗個澡是我們人民群眾應該做的。」
陳沅勾起一個笑來。
他不笑的時候,臉色冷硬,看上去凜然不可侵犯;可若是勾唇笑起來,反倒顯出了幾分邪氣。
他微微傾身:
「那我多謝這位熱心群眾——
「用不用額外報答一下?」
4
聽著浴室里傳來的水聲,我的面龐依然控制不住地發燙。
甚至比剛才更甚。
比起青澀的、互道好感、循序漸進的浪漫,這種在陌生僻遠的地方猝不及防的艷遇,更容易令人產生沖動。
這是一種生理性的,荷爾蒙的壓迫和誘惑。
如果是前二十幾年循規蹈矩的我,絕不會放任沖動通往未知結果的地方。
可現在的我早已逸出軌道,我討厭禁錮、軀殼、理性,甚至隱隱想以此和過去的自己賭氣。
否則我也不會來到這里。
正當我內心天人交戰時,浴室的水聲停了。
洗完了?
陳沅深吸了一口氣,聲音從浴室中傳來:
「你……多久沒交水費了?」
不會吧不會這麼巧吧?
我試探地問了一句:
「你洗得……怎麼樣了?」
浴室里沉默了半晌,再開口帶了幾分淡淡的死意:
「全是泡沫。」
我捂著臉,極力下壓自己的嘴角,避免發出喪心病狂的笑聲。
笑著笑著就哭了。
搞艷遇也是需要運氣的。
搞笑女沒有愛情。
沉寂,是死一樣的沉寂。
破獲了無數大案小案的陳沅隊長,第一次感受到什麼叫束手無策。
剛剛給他接了一小桶水,現在也被我拎回來應急。
只是比起陳沅大只的身材,顯然完全不夠用。
我又拉開冰箱,翻開儲藏室,把飲用水都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