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份氣場,在小學一年級的周聿身上,已經初露鋒芒。他面無表情地往跟前一站,就讓我聯想起小學部里那些會用教鞭打手心的老師。
「是……是周淮先說我脾氣差、嗓門……大。」我哆哆嗦嗦捏著裙角,不敢抬頭。
「他說的和實情相符嗎?」
「呃……有點符合吧。」
「你被他揭了短,所以生氣。」周聿背手而立,小大人的模樣,「再生氣也是你們兩個人的事情,應該自己解決。現在你把他褲子弄臟了,還要連累其他人清洗,這樣對嗎?」
我快哭了:「……不對。」
「那你說怎麼辦?」
「對不起!」我哇一聲哭了出來,「我洗,我洗!」
5
和周聿的首次交鋒,我一敗涂地,順帶著在周淮面前都矮了半截。
那條被我洗得干干凈凈的褲子,周淮恨不得天天穿,天天穿。直到屁股后面磨了個洞,才終于惋惜地扔了。
周家兄弟倆相差三歲,同月出生,大天蝎帶著小天蝎,腹黑是一種家學。
那年,祝南廷還是祝家流落在北方的長子,我是獨養的女兒,驕縱任性。
爸媽一致認為周聿在治我這事兒上很有一套,所以隔三岔五把我往周家丟,覺得特別省心。
周聿的心智本就比同齡人成熟,管教起我和他弟兩個小屁孩,更是游刃有余。
寒來暑往,年復一年,在周聿的磋磨下,我和周淮兢兢業業念書,每個期末都像匯報工作一樣,向他匯報各科考試成績,總結在校表現。
我爸當時感慨,周家這大兒子,從小就有當領導的天賦。
小學畢業,我和周淮升入江城一中。進校門第一天,就和光榮榜上,周聿的大頭照打了個照面。
藍底背景、白色校服,少年劍眉星目,把同期上榜的其余人襯得黯淡無光。
榜前聚了不少女孩,指著他的照片,交頭接耳地討論著。
周淮:「我哥是真帥!」
我:「你哥是真騷。」
畢業班的作息時間與其他年級是錯開的。入學一個月,我都沒在校園里見過幾個初三生,可周聿的名號還是在這屆新生里傳開了。
周淮像只開屏孔雀,恨不得告訴所有人,大名鼎鼎的周聿和他是親兄弟。
他有好事還不忘捎上我。
「初一三班的祝瀟認識嗎?我哥拿她當親妹妹,比對我還好呢。」
于是,越來越多的女生頻繁向我示好,她們送來飲料和零食,明里暗里希望換取周聿的聯系方式。
「我只是想認他當哥哥,瀟瀟不會介意吧?」
這話說得,不給還顯得我這人小肚雞腸了。
某天夜里十二點,我被電話鈴聲吵醒。
「喂?」我困得睜不開眼,摸起手機放到耳邊。
「喜歡嗎?」
電話那頭一片冰冷,我瞬間清醒。
「哥?!」
「喜歡半夜被電話騷擾嗎?」周聿壓著火氣,「再把我號碼給那些莫名其妙的人試試。」
「啊這——」我坐起身,慌張到語無倫次,「她她她們說只是想、想認你當哥哥……」
「哥哥?」他的冷笑聲在黑夜里格外刺耳。
「祝瀟,有你一個還不夠我受的嗎?」
6
早上剛從周淮那出來,晚上,周家父母就在會所設宴賠罪。
「瀟瀟,這件事情是我周家對不住你,叔叔阿姨沒管教好兒子。
「今天沒叫周淮出現,就是怕你膈應。改天我和你周叔叔一定押著他上門賠罪。」
周父周母端起酒杯,姿態放得很低。
「叔叔阿姨,其實我……」
我剛開口,祝南廷卻在桌下踢了踢我的鞋。
「老周,這件事情,對一個姑娘家的傷害確實不小啊。」接下話茬的人,是我爸。
「就是,沒想到我們瀟瀟會在終身大事上受這等委屈。」我媽也跟著嘆氣,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哪家姑娘能受得了?」
他們面色凝重,不知道的還真以為我一腔深情被周淮辜負了。
我拿起手邊的茶水,喝了一口,默默等待下文。
果然,對面周聿恰到好處地站了起來。
「叔叔阿姨,出現這樣的情況,我們周家難辭其咎。」他走上前,將一只文件袋遞到我父母手里。
「這份贈予協議,是周家對瀟瀟的彌補,香港和澳洲的兩套房產,會作為婚前財產,歸到瀟瀟名下。
「還有其他要求,叔叔阿姨盡管提,我會盡我所能。
「另外,我也承諾,會努力照顧好瀟瀟,絕不讓她再受一點委屈。」
周聿一番話漂亮又得體,給出的補償方案也誠意滿滿,讓長輩的臉色瞬間和悅了不少。
言至此,雙方的酒杯這才能碰到一起。
接下來的飯桌上,歡聲笑語不斷。大家從婚事聊到生意,從經濟形勢聊到行業八卦。天南海北侃侃而談,除了周淮的名字,什麼都可以提。
被避之不及的周淮,卻在不停給我發消息。
周淮:【贈予協議看到了?這兩套別墅加起來能有一個小目標,哥們旺你吧,嘿嘿。】
我回復四個字:【受之有愧。】
周淮:【愧個毛啊,給你你就拿著,說明在他們心里,把你娶進門值這個價。】
手指懸停在屏幕上方。
是了,權衡利弊是生意人的本能,而聯姻是抵御外界風險、確保家族財富長續的有效手段。
如此重要的合作,因為一個性取向問題差點毀于一旦,周家如何挽救都是應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