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問。
車內,我系好安全帶:「哥,是有什麼好事嗎?」
李牧澤啟動引擎,駛入車流。
他牽唇笑了笑:「嗯,貸款還完了。」
五年的空白,我不知道他發生了什麼。
紅燈,李牧澤停下車,扭頭說:「你開一下前面儲物箱。」
以為要拿什麼東西,我伸手去摁了開關。
里面很空,只有一個紅色本子,寫著不動產權證書。
四年前,房價還沒現在這麼高,李牧澤咬咬牙拿老房子抵押,貸了六十萬,在市區買了套間。
綠燈跳轉,他移開視線:「給你的,還沒裝修,看看喜歡什麼風格的跟我說。」
他聲音很淡,像是贈了一件衣物那麼簡單。
我鼻腔酸澀,眼淚毫無征兆落下了來。
那還是很久之前,我深深記得那一幕。
他剛把我帶回來不久,朋友見他要去開貨車,便勸說養女孩不比養男孩,反正要嫁人,差不多就行了,沒必要掙那苦力錢。
李牧澤靠著沙發抽煙,也是同樣輕淡的語氣說——女孩怎麼了,不能有房嗎。
他記著這個承諾,寒來暑往,默默站在我的身后,善良地攥緊我,又善良地放走我。
世界上怎麼有這樣的人。
粗糙沉默,卻有野蠻生長的生命力。
叫我怎麼舍得,不愛他。
我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滑,心間被啃噬得疼,猛地關上柜子。
「哥,我不用,你自己住。」
李牧澤見狀有些慌,騰出只手揉了揉我的發頂:「哭什麼,這本來就是你的。」
偏偏他越說眼淚越洶涌,我顫著肩膀:「我不要。」
李牧澤沒脾氣了,又抽出面紙:「好了不哭了,聽話。」
他目視前方,只能大概地給我擦眼淚,「你哥現在不缺錢,當初買了也是走運,晚上想吃什麼?」
40
李牧澤炒了三個菜。
我幫忙端碗。
一瞬間,像是回到當初的樣子。
簡單吃完飯。
天空忽然烏云密布,雨要下不下地僵持著。
李牧澤捻了捻指尖:「你房間我昨天收拾過,留下來住一晚吧,明天送你回去。」
我心口被壓著,說不上什麼滋味,默了一會兒,說好。
水池旁,他洗碗遞過來,我就站在旁邊擦干。
默契地誰都沒說話。
李牧澤找出新的毛巾衣服,讓我換洗。
浴室里,褲子太長根本穿不上,好在短袖長度剛好覆蓋大腿上半面。
我吹干頭發出來時。
李牧澤正在陽臺抽煙,背靠著窗臺,看見我時視線晃了瞬,摁滅煙,也拉上窗簾。
「我去拿件外套給你。」
「剛洗完澡不冷的。」
「天氣涼了,會感冒。」
41
我獨自坐在客廳,身上蓋著他的襯衫,鼻間都是熟悉的氣息。
浴室水聲停下,李牧澤走了出來,一邊拿毛巾擦著頭發。
「喝水嗎。」
我搖頭,起身走過去,拿過他手里的毛巾:「我幫你。」
屋內的燈沒有全開,呼吸撞到一起。
柔軟指腹經過短發,溫度忽然變得黏稠。
李牧澤微不可察地僵了一瞬,喉結微沉,別開臉:「好了,等會兒風一吹就干了。」
「還說我感冒呢,自己就不會感冒了?」
聞言,他很輕地笑了下,緩緩低下頭,不讓我踮腳。
「哥,現在頸椎還疼嗎,我前兩天在網上給你買了按摩儀,很快就到。」
李牧澤說:「買那干什麼,放柜子里落灰。」
「會落灰嗎?」我放下毛巾。
李牧澤垂眼,終于語氣無奈:「知道了,我用著。」
「對了,我明天放假,一起上街給你再買幾件外套吧。」
「夠穿,真不用。」
「那你想要什麼。
」
對視,我固執地看著他。
李牧澤嘆了聲氣,抬手扶住我的肩膀。
「姜晚,我從來沒有想過要你回報什麼。」
他微微俯身,「都是我自愿的,別覺得欠我,我只想讓你過上安穩的生活。」
他靜默幾秒,眸光躲閃一瞬,繼續說,「就算沒有我,你過得好,對我而言就已經足夠了。」
我腦海里重復著這句話,即使戀愛結婚,只要我過得好,你都無所謂嗎。
可明明,你的眼里有我。
我側過頭,輕聲:「李牧澤,你真窩囊。」
天色還完全黑,鄰居依然坐在樹蔭下閑聊。
似有若無地傳進耳畔。
壓在肩膀的手不斷收緊,最后緩緩放開,李牧澤勉強笑了:「是啊,挺窩囊。」
他面色有些蒼白。
「你問我去悉尼為什麼不告訴你,我也想問,明明我是你哥,即使那是你男友,我也可以大方地問,你生日,明明我介意,我在乎你身邊的男人,我可以上樓找你,可我……姜晚,我養了你那麼久,你是我妹妹,可這麼多年我……」
他說得語無倫次,眼眶布滿血絲,壓抑,自卑,自我束縛。
我看著他,扯住他的領口,踮起腳尖。
吻了上去。
何必彎繞。何必糾結。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
我也是。
42
一觸即離,青澀難抑。
如六年前的夜一樣。
我的手依然攥著他的衣領。
燈光打下,在兩人身上勾勒著暗影。
像是有什麼東西轟然松懈。
李牧澤垂著眼,透過薄紗對望。
幽深目光閃出淚光。
許久,俯身。
他動作生硬也僵,輕輕含著我的唇瓣。
他的掌心壓在我腿側的桌邊,低頭,吻細密溫柔。
這一刻,傳統的枷鎖拋擲腦后。
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呼吸交纏。
兩顆心相貼,赤裸直白,只有彼此。
他微微張口,深入進去。
熱意彌漫,我攀上他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