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拿手機在我面前晃了晃:「來電話了,姜晚,別睡啊,我幫你接了。」
我酒量不好,趴在桌上,混亂嗯了聲。
電話接通,其他人識趣地安靜下來。
我頭腦昏沉,耳邊聲音聽得不太真切。
「哥……欸是我……她喝醉了……不用過來……沒事……我們關系很好的……有我在放心……」
36
我大概中途睡了兩個多小時,凌晨被他們玩紙牌游戲吵醒。
幾乎嗨到天明才散場。
周末,我過了時間點便睡不著,索性下樓吃早飯。
昨晚的畫面斷斷續續涌來。
我下著樓梯,隨意翻著手機。
只是腳步猛地頓住。
我以為眼花了,我看見了李牧澤。
有的人就像心口的釘子,就算拔出,也伴隨著一生的隱隱作痛。
我忘記是怎麼走過去的。
他敞腿坐在長椅上,落魄,沉郁。
我出聲喊他:「哥,你怎麼在這。」
男人指尖頓了下,像是回過神。
晨露沾濕衣襟,他的目光柔軟,緩緩起身:「不放心,就過來看看。」
相對而站,我沒追問:「你吃過早飯了嗎。」
李牧澤看著我搖頭。
我扯了扯他的衣袖:「我請你。」
腳還沒邁出半步,他反握住我的手臂,喉頭微動,眸底隱忍。
「昨晚,你們一起過夜的嗎。」
他掌心是熱的,隔著布料,戰栗彌漫。
我愣怔著,忽略思緒的緊繃,輕聲解釋說:「好多人呢,不止他一個,玩到天亮才走。」
那只握在我手臂的指尖收緊了一瞬,又輕然放松。
我笑意不及眼底,「哥,陪我吃個早飯吧。」
37
李牧澤擦了桌子,又用熱水將我的勺筷燙了一遍。
「少熬夜,對身體不好。」
我咬了口餛飩:「偶爾一次沒事的,你不也沒睡。」
說完有些尷尬。
李牧澤輕咳了瞬:「我也偶爾。」
不知為何,我有些想笑,同時舌尖被熱騰騰的餛飩湯汁燙得頭皮發麻。
李牧澤皺眉,連忙伸手:「吐出來,快點。」
我微張著嘴哈氣,看到他眼里的躁意,和等在我嘴邊的掌心。
然后,我直接咽了下去。
又灌了口水。
李牧澤無奈地看我,遞來面紙:「燙著沒。」
我搖頭,說沒事。
那頓早餐最后還是李牧澤結賬的。
鈴聲響了,他站在店門口接聽。
馬路對面,一對乞討的母子,行人匆匆,無人駐足。
我摸了摸口袋,沒帶現金。
去看李牧澤,他大概猜出我的意思,將錢包遞給我。
他將手機從耳朵移開些,對著我的背影:「慢點跑。」
來回一分多鐘,李牧澤剛好掛了電話。
「有什麼急事嗎。」
「有輛車保險杠出了點問題。」
「那你快去忙吧。」
李牧澤想了想,又打包了份餃子:「回去好好睡一覺,醒了吃。」
我催他:「知道了,快去吧。」
他沒動,看著我似是有話要說:「有事就打電話給我。」
待人離開。
我這才發現手里還拿著他的錢包。
剛剛沒仔細看,再打開看見暗格里有張照片。
邊角有些翹,有些褪色,像是經常被拿出來看。
那是我高考完和他逛街,路過照相館拍的大頭貼。
他拍照不愛笑,覺得別扭,被我說了一頓,終于嘴角揚了些。
照片上,男人眉眼深邃,鼻梁高挺。
我看得出神,無聲笑了笑。
38
國慶佳節。
蕭麗生了個大胖丫頭。
我上完最后一天班,就往醫院趕。
女人戴著帽子半靠病床,男人站著哄孩子睡覺。
他們都溫柔地笑著。
這一幕,平凡,也幸福。
等到病房只剩我們兩人,蕭麗看了眼我腕上手表:「李牧澤送的?」
我嗯了聲。
「這牌子蠻貴的,還是情人節限定,他喜歡你啊?」
「……想什麼呢。」
「你們這事現在怎麼搞的。」
我輕輕晃著嬰兒車,沒聽懂:「什麼怎麼搞的。」
「你倆長得不像,又不同姓,我不問真當我看不出來啊,誰家兄妹姐弟不是互相看對方不順眼,你倆呢,生怕給對方給得不夠多。」
我垂下眼,不說話。
耳邊聲音在繼續。
「姜晚,你別嫌我話多,我聽認識的鄰居說,李哥爹媽走得早,那時他剛退伍,成天悶在家里,戰友給他報名了去山里當志愿者散心,再回來他身邊多個你,后來他便出門買菜送你上下學。」
蕭麗嘆了口氣,看向自己的女兒,「我以前總覺得人生太寬廣了,自私地活著,過好自己的日子比什麼都強,但后來有了牽掛,現在又多了個牽掛,才發現,為了他們好好活著,我更幸福。」
放眼望望,很多人。
他們有的沒讀過什麼書,有的傳統老實笨拙。
一輩子咬著牙掙錢,只為了心里的牽掛。
我想起那張褪色的合照,那道沉穩堅韌的身影。
李牧澤,又是為了什麼活著呢。
門被忽然輕輕敲了敲。
是李牧澤。
蕭麗轉而笑道:「閨女,你李叔叔來了,快哭一個。」
好在寶寶安穩睡著。
李牧澤沒注意到氛圍不對勁,不太敢靠太近嬰兒,小心翼翼看了會兒:「挺像的。」
「我生的,能不像嗎。」蕭麗挑了挑眉,「你也趕快,今年懷明年就能生。」
李牧澤嘖了聲:「你當流水線呢。」
蕭麗笑得肩膀輕顫,卻瞪了我一眼:「瞧瞧,還不管管。」
「……」
39
天色漸晚。
又聊了會兒,才離開。
李牧澤像是心情很好,說話時眼里有些笑意。
「回家做飯吧。」
這里到宿舍要繞一大圈,我想了想點頭。
「想吃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