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搖頭:「還有十分鐘。」
李牧澤垂下眼,聲線喑啞。
他說:「姜晚,陪我坐坐吧。」
33
他依然比我高出一個頭。
側影挺拔也寡言。
我忽然試想,當年離開后他過著怎樣的生活。
沙發上,我撫平裙邊:「哥,這麼多年你都一個人嗎。」
李牧澤將他的外套蓋在我腿上:「嗯,習慣了。」
「其實你該成家了。」我輕聲。
周圍針落可聞。
這時候才感覺空曠和寂寞。
「我去悉尼找過你。」他說。
我愣了下:「什麼時候。」
「去年冬天。」
李牧澤苦澀地笑了笑,「語言不通,跟旅行團去的,挺巧的,剛到你們學門口,就看見了你。」
去年冬天,我記得,那時候我蹲在路邊給他發消息說想他,只是僅僅兩秒就撤回的消息被他看見了。
我驀然眼眶漸熱,悶聲問:「當時為什麼不告訴我。」
李牧澤盯著放著老電影的電視。
「你爸說你成績很好,將來有機會讀博,還交了男朋友,那天我看見你們上了同一輛車。」
江易聯有意將我介紹給他朋友的兒子,我便謊稱有男友了,那天同胞校友聚餐,我跟男同學剛好一起下課,就坐了同一輛車。
可這些并不是他不能告訴我的理由。
我攥緊腿上的衣服,重復著說。
「我沒交男朋友,所以來了為什麼不找我。」
我忽然有股無力感。
我知道,他總是希望我能過上好的生活,他幾乎是看著我長大的,他有他的世俗枷鎖,就像當初他說的——別的,我不能想。
所以,我不能怪他。
電話響起,司機到了。
我慌亂地揉了下眼睛,碎發遮住通紅的眼眶。
「我先走了,你早點休息。」
李牧澤起身,眼里是我看不懂的晦澀不明。
「這些你拿回去吧,看看能不能退,我穿不到。」
我沒空手來,按照大概尺碼給他買了幾件衣服。
側身看著他身上洗了不知道多少次的黑色短袖。
我說:「哥,我長大了,也掙錢了,你該對自己好點。」
他沉默下來,我走了兩步又回頭,「對了,我往你卡里打了幾萬塊錢,你看看有沒有收到。」
李牧澤身子定在原地:「姜晚,我不需要你這樣……」
我吸了吸鼻子,笑道:「哥,照顧好自己。」
34
那一夜,我沒怎麼睡好。
李牧澤得知我食堂不怎麼好吃,那段時間他經常來送飯。
公司地址在剛開發的工業園區,距離他三四十公里。
那天我生日,巧的是和室友同一天。
便叫上幾個同事,一起過了。
晚上,李牧澤電話來說燉了雞湯:「我記得你以前很喜歡喝,送到你家樓下行嗎。」
他總是那樣質樸地對我好,就像他總說來給我送飯是因為順路。
我看了眼時間:「你慢點開車。」
同事忽然過來。
我以為有工作的事。
沒想到她開口來一句:「姜工,昨天公司樓下那帥哥是你男人嗎?」
有人附和:「我連續好幾天都看到啦,怪不得我們姜工眼光高,原來喜歡這種成熟有男人味,看著有勁的啊。」
他們都上了些年紀,是這里土生土長的人,說話也直白原始。
我被調侃得紅了耳根,拎上包:「誤會了,他是我哥。」
剛關上門,里面聲音更八卦了:「欸沒說完呢,你哥單身嗎,我剛離婚。」
「……」
我松了口氣。
步入電梯。
點開手機,發現通話時間有五分多鐘,李牧澤才掛斷。
35
宿舍離公司近。
今晚過來陪我們過生日的還有唯一熟絡的異性同事。
我總喊他小劉。
小區門口剛好碰見。
并肩走到樓下,我一眼就看見了李牧澤。
他穿了我給他買的衣服。
懶散地靠著車身,肩膀放松地垂著,臉龐輪廓清晰。
不經意側頭,四目相對。
他眸色僵了瞬,緩緩站直。
我問:「哥,你什麼時候到的。」
小劉也是相當懂禮貌,連連問好,也叫了聲哥。
「剛到沒多久。」李牧澤視線劃過,默了一瞬,低聲,「上樓記得熱一下。」
他遞過來的不止飯盒,我看著另一個袋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李牧澤說:「生日禮物。」
每年生日他都會給我準備禮物。
甚至我前十二年,他沒參與的我在舅媽家生活的十二年,他都給我補上了生日禮物。
我喃聲:「謝謝。」
梅雨季節,陰云密布。
我心不在焉地往單元樓里走,卻控制不住地想回頭看。
那輛脫了軌的火車,時隔多年,早就在另一條路根深蒂固。
那些碎片的幸福似是被拆去了時間線。
囫圇地掰開揉碎。
我下定決心把他當作親哥去報答他,這一刻掙扎著壓抑著。
總有逆反的聲音告訴你,不是這樣的。
不應該是這樣的。
驀地轉身,男人還站在原地,看我的背影。
我大聲:「哥,你等一下。」
匆忙跑上樓,找出傘,再回來。
李牧澤靠著車身抽煙,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車開不進家門口,那條巷子蠻長的,你別淋著。」我說。
李牧澤沒著急接,指間煙霧淡淡散開。
「他陪你過生日嗎。」
他聲音有些啞,我沒聽清:「什麼。」
豆大的雨滴毫無征兆地落下來。
我抬手遮在額頭,轉身離開同時不忘催他:「哥,你快走吧,我先上去了。
」
悶雷陣陣,好在這場雨只持續那一陣。
五六個人吃晚飯。
年齡相仿,歡聲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