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想起某個雨天,他也是淋著雨,穿著黑色沖鋒衣,站在路邊給我買紅薯。
那時候他還開著摩托車,將紅薯放到靠近里頭的口袋里,說這樣到家就不會涼了。
李牧澤沉默許久,一直看著我,終于回神。
他怔忪著問:「什麼時候回來的,吃過了嗎。」
我頷首:「嗯,上周。」
蕭麗詫異:「姜晚敢情你這悄悄回來,想給我跟你哥一個驚喜呀。」
我一瞬間啞然,看了眼天色:「我得回去了。」
李牧澤腳步也動了下,或許是忙了一天,忽然感覺腳底發麻。
「下雨了,我送你吧。」
他神色有些無措。
五年,我們都變了。
他說過以后我就知道那時候有多傻了。
如今我站在以后。
傻嗎。
我不知道。
只知道我回來這里,見到這個將我從泥潭拽出來的男人,拋開不該有的情愫,我應該把他當作親人一樣,去報答他。
30
雨水沖刷水泥地,潮濕陰暗。
風吹起了裙擺。
我坐上車。
「怎麼會來蕭麗這。」
李牧澤說:「他是你朋友,大著肚子買的嬰兒東西多,我路過快遞站就幫她送來了。」
我點頭,不再說話。
半晌,他問:「過得好嗎。」
我笑了笑:「你不是跟我爸聯系過嗎,他沒虧待我。」
李牧澤抿唇:「過得好就行。」
我問:「工作忙嗎。」
「就那樣,比以前輕松點。」他啟動引擎,「租的房子嗎。」
「公司宿舍。」
李牧澤摸了摸口袋,像是找打火機,最后還是放棄。
他說:「還記得這條路?」
我望向窗外,怎麼會不記得。
上下學的白天黑夜必經之路,他開著摩托,我摟著他的腰。
流光清晰地搖曳,是我每個舊夢的開始。
我吸了吸鼻子,轉移話題:「哥,什麼時候換的車。
」
李牧澤看了眼方向盤:「你走后的第三年。」
一路上有一茬沒一茬地聊著。
到了地址,我解開安全帶開門。
「姜晚。」
暗光在他面頰上打上光影,目光幽暗。
我聞言側頭:「怎麼了。」
李牧澤唇動了動,嘆聲說:「樓道沒什麼燈,小心點,到家告訴我一聲。」
晚風吹亂發絲,撓著眼尾,我嗯了聲。
「哥,路上小心。」
他看著我:「好。」
荒涼悶熱的夜晚。
樓下停著輛車,久久未動。
男人手肘搭著車窗沿,指間猩紅一點。
煙灰落下。
破敗腐爛的思緒如重獲新生。
31
工作步上正軌。
年紀剛好,有不少人給我介紹對象。
我找理由婉拒。
直到面對頂頭上司做媒。
我實在推辭不了。
喝完客套又平淡的下午茶。
剛坐上出租車,電話響了。
爛熟于心的號碼。
我看得出神,接起:「哥。」
「晚上回來吃個飯嗎。」
他那頭很安靜,像是坐在家里客廳,給我打了這個電話。
「明天上班,想回去早點休息了。」
隔了兩秒,李牧澤說:「好。」
窗外夕陽染紅半邊天。
他繼續說,「那你記得按時吃飯,別減肥,對胃不好。」
我嗯了聲。
誰都沒有掛斷電話。
我是了解他的。
盯著路過的車輛,今天是中秋。
「哥,你是不是飯已經做好了。」
李牧澤被拆穿,淡淡笑了下。
「沒事,你工作要緊。」
32
我本就打算回去看看的。
熟悉的長巷,樹還是那些樹。
鄰居也還是那些鄰居。
那棟住了許久的房子,我的房間干凈整潔,看得出來經常打掃,裝修家具也被換新過。
高中時我很喜歡爬上屋頂,看不遠處的高速路,尋找他路過的貨車。
我總會笑著招手,而他也會亮兩下燈,告訴我他看見了。
想到過去,我唇角下意識揚起。
那段日子確實是我最快樂的時光。
大概是看出重逢后我見到他有些尷尬。
李牧澤叫來了蕭麗一家一起吃飯。
「你哥平日忙得很,都當老板的人,還去開車,今天要不是你的面子,能一起吃個飯真不容易。」
李牧澤以前那個車隊經過這幾年又拓張許多,已經在江浙滬專門跑物流專線。
我看了他一眼:「周末不休息嗎。」
他正剝蝦仁,沒抬頭:「在家也沒什麼事。」
「你瞧,誰嫁給你哥就享福吧,成天就想著賺錢。」
我笑了笑,碗里多了幾個剝好的蝦仁。
見我不說話。
蕭麗想起什麼:「姜晚你還說別人,周末你怎麼沒來找我玩,忙什麼呢。」
我緩緩將蝦仁放入嘴里:「相親。」
話落,李牧澤動作頓了下。
我伸手夾菜,衣袖垂了下來,差點沾到飯菜。
他及時握住了我的手腕,垂眼幫我挽起衣袖。
自然得如以往做過無數次一樣。
蕭麗八卦道:「也是,你長這麼漂亮,這相親隊不得排到你家,一定要看準了,找真心喜歡的,真心對你好的,像你哥這樣……」
我想打斷她,話到嘴邊。
李牧澤側眸看過來:「對方人怎麼樣。」
我沒有貶低別人的道理,隨意說:「還行,挺好的。」
本以為他會說那就好,但耳邊沒了聲音。
蕭麗目光轉了一圈,訕訕笑起來。
「說到相親,姜晚,你得勸勸你哥,都三十出頭的人了,別人這個年紀都生二胎了,他還在那說沒遇到合適的,合適的要遇到早遇到了。」
李牧澤移開視線:「吃飯吧,菜都涼了。」
飯后,蕭麗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回了家。
我也準備離開。
「我送你。」
「不用,我約好出租車了,你休息會兒。」
李牧澤看著我:「車到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