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澤從出租車上下來。
接過我手里的傘,往我這偏了許多。
看到我衣服上的泥水,皺眉問:「摔哪了?說了在家等我,就是不聽。」
「膝蓋。」我心虛笑笑,「我這不是怕你淋雨。」
李牧澤無奈,又將傘遞給我:「拿著。」
他蹲下身,「上來。」
兩邊平房屋內燈光昏黃。
織出一片網,籠罩著長巷。
連著人心里頭都發悶。
「哥,我重嗎。」
「不重。」
「那就好。」
莫名其妙沒人再說話。
我趴在他的肩上,氣息落在他的脖頸。
神差鬼使地慢慢靠近。
空氣潮濕,冷風婆娑。
一切被凝固住。
「姜晚。」
我動作一頓,唇鋒只離他的皮膚微毫。
「怎麼了。」
李牧澤靜默半秒:「沒事。」
我哦了聲,笑嘻嘻地:「我上大學,你會想我嗎。」
李牧澤提了下手臂:「想什麼,終于把祖宗送走了。」
我微愣,氣得直接咬了口他的脖頸。
那瞬間,男人頸側青筋繃緊,也驀然停下腳步。
我心臟怦怦跳。
「哥。」
「嗯。」
「我不小心的。」
李牧澤僵著身子,重新抬腳,淡聲。
「安分點。」
23
我腦子里很亂。
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到家,磨磨蹭蹭洗完澡出來已經一個小時后。
李牧澤敞腿靠著沙發,目光落在電視上。
「我好了,你去洗吧。」
他像是回過神,點頭卻沒起身的趨勢。
「碘伏棉簽在桌上。」
「小傷,不用的。」
「消毒好得快,聽話。」
我點頭,說好。
回到屋里,我聽見屋外水流聲。
門一關一合。
許久。
電視機還開著。
再次出去。
才發現男人靠著沙發睡著了。
電視的光影不斷變換。
李牧澤合著眼,側臉輪廓流暢。
沉穩也野性。
我看了一會兒。
最后視線停留在他的唇上。
人就是貪心的。
愛情這種是神物,等你發現它的存在時,往往已經烈火燎原。
我不受控制地。
輕輕湊近。
吻了上去。
氣息相纏。
我捏著手心的汗。
感受著他的呼吸。
看著他垂下的睫毛。
以及那幾秒鐘里,他睫毛動了一瞬,最后緩緩睜開。
那一刻,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我猛地退開,站起身。
熱意從脖頸蔓延到耳根。
動作太大,李牧澤薄薄的眼皮也跟著抬起。
瞳孔冷漠,沉寂。
我慌亂逃回屋,后背貼著門板,心跳劇烈起伏。
喉嚨像是堵了張濕布,我忽然想流淚。
夜還在繼續。
有人沉默地抽著煙,客廳的電視亮了一整晚。
24
我快到天明才睡。
醒來發現李牧澤不在家。
冰箱里放著他做好的飯菜。
后來幾天,他都早出晚歸,電話也多。
就算偶然坐一張桌上吃飯,也從未提那晚的事。
我知道。
他在躲我。
我連續晚起了好幾天。
想著要不要打破這種不上不下的氛圍。
「姜晚,醒了嗎。」
李牧澤站在門外叫我。
我從被子里露出頭,悶聲:「醒了。」
他說:「出來談談。」
「……」
我做好心理準備,等著他提起那晚的事。
可是他靠著沙發,沉沉看著我。
「姜晚,你想你的家人嗎。」
我驀然抬頭:「什麼?」
李牧澤遞給我一張名片。
「你有爸爸,親子鑒定確定你們是親屬關系,警察已經介入,應該錯不了。」
我無父無母,要不是李牧澤把我從大山帶出來,我早就被舅媽一家打死。
我眼眶紅了:「哥,怎麼可能,我爸不是死了嗎,他們都這樣說的。」
李牧澤猶豫一瞬,還是抬手給我擦眼淚。
「去見見吧,他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回老家你舅媽說漏嘴,才立馬來找你。」
25
他叫江易聯,他長了張和善親切的臉。
見到他第一面,我知道他就是我的父親。
他說我媽是他初戀,但當年外婆嫌他窮,堅決不同意,他去城里打工后,兩人便再無聯系,他以為我媽結婚生子了,不承想,他還有個女兒。
男人慌亂揉了把眼睛,眼白滿是紅暈:「你很像你的媽媽。」
我沒說話。
不知道該怎麼說話。
即使是父女,我對他也只有生疏。
這段時間,江易聯天天過來看我,為了感謝李牧澤,給了他一筆錢。
他沒要,只是說好好對我就行。
晚飯桌上。
只有我們兩人。
李牧澤今天晚班,他吃飯快,目光沒往我這挪過一寸。
「吃完放著,我回來洗。」
我叫住他:「哥。」
李牧澤腳步頓住:「怎麼了。」
我戳著碗里米飯。
良久。
「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李牧澤怔住,轉而淡淡牽唇:「沒,別多想。」
「那晚……」
他看了眼天色,打斷說:「晚上要下雨,記得把門窗關好。」
我盯著他,固執地繼續:「那晚,我不后悔。」
客廳靜默下來。
雨說來就來,狂風中,樹枝一而再,再而三地張牙舞爪。
任由錯誤,一錯再錯。
李牧澤緩繃著下頜線,伸手去拿煙。
「時間不早了……」
「哥。」
他側頭看過來:「還知道我是你哥?」
「可你不是我親哥。
「李牧澤,你不是我親哥。」
那是我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也是我第一次堅定無畏地喜歡一個人。
客廳再次安靜。
李牧澤喉頭沉了沉,點了根煙,沒抽,任由煙蒂掉落。
嘆了聲氣。
他說:「姜晚,你以后會遇見很多人,遇見很多能給你更好的生活的人,而不是和我住在這不知道什麼時候拆遷的破房子里。」
我說:「如果我只想和你在一起生活呢。
」
李牧澤始終垂著眼,幾秒后啞聲:「不值得,你年紀小,對我只是依賴,以后你會知道這些事有多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