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打電話給畢業後做律師的大學同學,再度確認了一遍。
他說,只要我客觀地陳述事實,既不會構成誹謗罪,也不會構成侵害名譽權。
他還提醒我:「記得,不許帶許多人去,容易被判擾亂公共秩序罪。但如果是你一個人的話,就沒關係,大膽地去吧!」
電話最後,他好奇地問我:「跟誰有那麼大仇啊?」
聽我說完事情的始末後,他笑道:「周漁,你放心好了,這種人我見得多了,他不敢起訴你的。」
方建業敢不敢是另一回事,但我首先要做到無懈可擊。
我又去了一趟方建業的國中,如法炮製,看到了他的國中檔案和畢業照,同樣拍攝了下來。
接著,我寫了一封舉報信,把所有證據一一羅列上去,請律師朋友修改了措辭,援引了法條,準備向紀委實名舉報。
此外,我印了許多張傳單,字體很大,內容就只有一句話:實名舉報方建業篡改檔案年齡、違紀違規!
律師朋友善意地提醒我:「周漁啊,既然要做,就做得漂亮些。下周巡視組要來檢查,你就在那個時候同時向巡視組和紀委遞交舉報信,雙管齊下!」
我聽取了他的建議,耐心地等待著下周的到來。
4
我的行動,方建業並不知道,甚至他還以慈父自居,關心我的情感狀況。
一開始,他語氣挺溫和:「小漁啊,你也到了該戀愛的年紀了,要不要我給你介紹介紹對象?」
我平靜地說:「不用了,我有男朋友。」
他笑了笑:「你說程靖吧?」
他是為程靖來的。
程靖是我的男朋友,也是第一醫院的住院醫。
他以前跟我抱怨過,說副院長明知道他不是單身,還總把自己的女兒往他這邊推,感覺怪怪的。
從前我沒放在心上,只覺得副院長和她女兒有點不要臉,但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副院長就是李萍,她的女兒就是方若雅。
世界真小,兜兜轉轉,寡廉鮮恥的人總能扯得上關係。
我點頭:「看來你都知道了。」
他意味深長地道:「你知道程靖家裡什麼背景嗎?他這樣的人,以後結婚肯定是要找門當戶對的姑娘。對你,他也就是玩玩罷了。」
呵。打著關心我的旗號,實際上還是為了方若雅。
此刻我倒不覺得悲哀了,我只是想,他這樣滿心只有利益算計的人,是真的愛女兒嗎?還是愛她給自己帶來的價值和好處?
我似笑非笑:「方若雅就門當戶對嗎?」
他臉上顯示出一絲自矜:「那當然,你和若雅怎麼能相提並……」
他剎住了話頭,看了一眼我的表情,咳嗽一下:「當然了,你也不要灰心,離開了程靖,我還可以給你介紹別的青年才俊啊。」
我像看怪物那樣看他。
有的人衣冠楚楚,腦子裡裝的全是陰暗齷齪。
「你因為攀高枝拋棄了我媽媽,所以覺得全天下的男人都跟你一樣?照照鏡子吧方建業,你真讓人噁心。程靖,我還偏要定了!」
方建業臉色一變:「周漁,你果然是沖著若雅去的。你小小年紀,心機未免太深了!有什麼事沖我來,不要傷害若雅,她人很單純,不像你小小年紀就混社會。」
賤不賤吶?
他上趕著找罵,我當然不會客氣:「你女兒為人單純,倒貼的本事是跟你學的嗎?你不知道吧?她晚上十點鐘還來敲程靖的門,這就是你出身書香門第的好女兒!」
方建業勃然大怒:「周漁,你把嘴巴放乾淨點!」
我平靜下來,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方建業,以後別找我了,你好好地跟你的嬌妻愛女過一輩子吧!」
回到家後,我查了查近十年市委在任的領導,果然找到了姓李的那一個,年齡也能對得上號,的確是個有實權的人物。
也難怪,方建業寧願做陳世美,也要攀上他的關係。
再根據他的任職年限,檢索紀委監察委的任用通告,看一看其中哪些人的調動關係,跟市委有關。
絕大部分時候,我願意相信,人民公僕沒有私心,都是一心為人民的。
但是今天,我不得不以最壞的惡意去揣測方建業和他背後的人。
我不會向本市的紀委監察委舉報了,我要直接向巡視組舉報。
我已經沒什麼可失去的了,但是方建業必須付出代價。
週一很快來到了。
巡視組蒞臨我市檢查工作的通知,也登上了各官的媒體平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