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垂著眼眸,面無表情地坐在那兒。
有人拉他,被他躲開。
輕「嘖」一聲,滿是煩躁。
他偏頭,那一邊是蘇淺淺。
只見蘇淺淺抬了抬下巴,從嘴型看,她說的是「去」。
靜默兩秒,陳穩拿起桌上的酒杯,猛地站起身。
他向我走來,看著我,目光壓抑。
就好像這是杯斷頭酒。
我笑了。
突然覺得特別沒勁。
于是我錯開陳穩伸來的手,仰頭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你們玩兒,我先走了!」
陳穩的臉色瞬間沉了下去。
他兇狠地看著我。
我轉身,推門而去。
大門關上的瞬間,我聽到了玻璃酒杯砸碎在地上的刺耳聲。
6
以我對陳穩的了解,他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去。
我決定去新房一趟。
那房子是陳穩買的,為了結婚。
從十八歲到二十七歲,九年,我們終于要結婚了。
卻又卡在了最后一步。
當時走得匆忙,我帶的東西并不多。
很多衣服、畫稿,都沒拿。
我用一個小時的時間,收拾出了滿滿兩大行李箱。
叫了車,樓下等我。
可剛走到門口,門突然開了。
我首先聽到的是蘇淺淺的聲音。
「慢點兒,就說讓你少喝一點,你喝得太急了!」
然后我看到了陳穩。
他的手搭在蘇淺淺肩上,蘇淺淺摟著他的腰。
兩個人幾乎是貼在一起。
這個距離不發生點什麼都對不起彼此了。
「漫漫!」
抬眼看到我,蘇淺淺的腳步頓住,目光下意識地躲閃。
「我……陳穩喝多了,我送他回來。你在家就好了,把他交到你手上,我就放心了。」
「別,你照顧著吧,我得走了!」
「可是……」
「你手上拿著什麼?」
陳穩突然開口。
「行李箱,我的東西,我先搬一部分,剩下的過兩天來拿!」
「漫漫,你別這樣,陳穩已經知道錯了!」
蘇淺淺想上前,卻被陳穩抓住手腕。
「讓她走!」
蘇淺淺扯著陳穩,滿臉著急。
「陳穩,你別鬧了,你快跟漫漫道歉!」
「我說了,讓她走!」
「陳穩!」
我淡淡地看著他們拉扯,真的特別沒意思。
走到門口,我停住腳步。
「你說我跟蘇淺淺不一樣,陳穩,我挺好奇的,你說的是哪里不一樣?」
「她就不會像你這樣無理取鬧!」
陳穩低吼:「淺淺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你呢?沈漫,你累不累?天天疑神疑鬼、胡思亂想、作天作地。要吵要鬧的是你,跑來求和的是你,轉頭就跟個沒事人一樣的也是你。這次你最好說到做到,不要讓我看不起你!」
7
我轉頭看著陳穩。
很突兀地笑出了聲。
我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蘇淺淺。
「你喜歡她呀!」
陳穩變了臉色。
「你胡說八道什麼?」
今晚一直處于情緒激蕩的我突然就冷靜了下來。
我一步步靠近陳穩。
「你喜歡她,是不是?」
「沈漫,你閉嘴!」
我恍然。
曾經那些被我忽視的細節一個個串聯了起來。
8
我們圈子里玩得比較好的朋友,都是多年的老友。
唯有蘇淺淺不同。
她是陳穩相親相來的。
當初因為這件事我還跟陳穩大吵了一架。
之所以只是吵架,沒有分手。
是因為他是幫老賀相的親。
那天相親雙方時間已經定好,女方已經在等了,老賀卻突然接到了緊急會議的通知。
「第一次見面就放人家鴿子,我媽得打死我。再說了,不管怎麼樣也不能讓人家女孩兒白等。所以,咱陳總替我跑一趟?」
陳穩向來不愛多管閑事,可那天他卻去了。
請那女孩兒吃了頓飯。
結束后給的評語是:「還不錯,可以處處看!」
這事兒一開始我是不知道的。
是老賀第一次帶蘇淺淺跟我們吃飯,點菜的時候陳穩突然說:「那邊的芒果慕斯換成巧克力的。」
「怎麼了?」
「她芒果過敏!」
陳穩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完,我們兩個都沉默了。
當晚回去就干了一架。
替人相親,這種情節我只在小說里看到過。
這件事太過荒唐,以至于我淡忘了,只一次吃飯他就記住了蘇淺淺芒果過敏。
還有去年冬天。
朋友空運來半扇羊。
陳穩興致勃勃,親自下廚。
那頓飯大家都吃得很開心。
唯獨陳穩心不在焉地往我這邊看了兩眼。
第一眼我以為他要跟我說什麼,抬頭卻發現他的目光不在我身上。
第二眼我忍不住問:「你在看什麼?」
他說:「沒什麼。」
那時候我并沒有在意。
即使我順著他的視線,把目光落到了我身旁的蘇淺淺身上,我也沒有在意。
原來,他是真的在看蘇淺淺。
9
「陳穩,你找了我半年的茬。
「這半年你對我越來越不耐煩,總是說我這做得不好,那做得不對。
「我忍了!
「為了這九年的感情,我忍了。因為我們馬上就要結婚,我忍了!
「原來不是我這不好那不好,是在你心里,她更好!」
陳穩好似氣狠了。
緊握拳頭,全身緊繃到顫抖。
蘇淺淺白了臉,上前拉住我的手。
「漫漫,不是你想的這樣。我跟陳穩,我們……」
我竭力地推開她。
「別碰我,算我求你了!」
蘇淺淺紅了眼眶。
我失望地看著她。
「即使因為你的一句,你聽話,陳穩就真的聽了話,我都沒想往你身上扯。
但是蘇淺淺,你知道的吧。陳穩喜歡你,你知道的吧!」
我是真拿蘇淺淺當過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