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扯嘴角。
24
陳時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腕。
不顧我的掙扎,將袖子向上推,露出肘部的疤痕。
當初猙獰透骨的傷口,如今也只剩薄薄一道。
指腹撫摸著,他輕聲說。
「周周,站在這個位置上,我有無數的辦法留下你。
「威脅,囚禁,甚至恐嚇。
「你有太多在意的人,在意的事,我只要捏住其中一個,你就永遠掙脫不開。
「可我不愿意這麼做。」
他摸著我肘部的疤痕,神色閃過溫柔。
「當初你替我擋了那一刀,我就發誓,絕對不會再讓任何人欺負你,我也不行。」
他黑漆漆的眸子盯著我,聲音很輕,卻也不容置疑。
「所以,周周,我最后問你一句。
「你愿意跟我走嗎?」
我盯著他,從唇瓣到鼻梁,再到含著期待的眼睛。
陳時的眼睛很漂亮,眼角微微勾起,總是含水,帶著萬種風情,蠱惑人心。
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被他的眼睛吸引,而后陷入深淵。
直到此時我才明白,陳時,一個冷血無情的資本家,沒有任何地方,值得我去愛。
我湊近了,一字一頓地告訴他。
「我不愿意。」
25
為陳時擋刀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那時他剛剛二十出頭,帶了幾分少年意氣。
那日,我和他商定一個合同,興高采烈想去慶功。
繁華的大街上,他哥哥明目張膽地派人將我倆打暈,扔到了漆黑偏僻的小巷。
那里守著四個油膩的壯漢,他們接到命令,毀了我,加剁掉陳時的一只手。
那夜風雨交加。
暴徒憤怒地揪著我的頭發往水里摁,意識漸漸模糊,眼前蒙著薄霧,身上的痛和絕望讓我幾乎快死了。
直到看到泛著寒涼的刀刃。
幾乎沒有猶豫,我掙扎著,飛撲上去,替陳時擋下了那一刀。
警笛響起,我們撿回一條命。
我在醫院醒來,一睜眼,就被陳時死死抱在懷里。
他的眼淚淌進我的衣衫,越過胸脯,透著冰涼。
從那天起,陳時變了。
他不再與人為善,不再留有余地,手段狠辣殘忍,令人心驚。
變成了一個一切為利益服務的,徹徹底底的商人。
陳時聯姻的時候,曾經和我說過。
江家在國外根基深厚,他需要借江家的勢,達到更高一層的位置。
那時的我問他。
「所以就連婚姻,也要被用來做利益交換嗎?」
陳時笑了,摸摸我的腦袋,「有什麼不可以?」
——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面對被權力與金錢浸透腐蝕的陳時,我居然說不出任何反駁的話。
我那一套真心理論,在他眼里,像小學生過家家,幼稚得不值一提。
26
陳時把我囚禁了。
四個保鏢輪番守在房間門口,不允許我出去。
每當我走到玄關,都會看見他們恭敬又緊張的神情。
「讓您出去,我們工作就沒了,周小姐,請您可憐可憐我們。」
彪形大漢說著哀求的語調,違和得不得了,也成功阻攔了我的腳步。
陳時說得對,我的軟肋太多,隨便拿捏住一個,都足夠讓我掙脫不得。
出不去,只能和系統聊天。
它滿心滿腹地不解:「都這程度了,結個婚不是順手拈來的事嗎?只要你說句話,他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你死。」
我笑了笑,口腔涌上早已習慣的血腥,面無表情地吞咽下去,又熟練地拿紙巾擦去。
我輕聲說。
「如果想結婚,何必等到現在?
「哪怕一開始,我和陳時說了,他都絕對不會讓我死。」
他一定會像今天這樣,用盡全部技巧,挖空心思地挽留。
會給我一場最盛大,最難忘的婚禮,在所有人面前顯示出他的深情,不計一切代價地留下我的性命。
——自始至終,我都不是不能活。
——而是根本,就不想活。
系統呆住了,滋滋的電流音響了許久,才傳來愕然的語調。
「為什麼?」
「你知道陳時為什麼那麼自信,我永遠不會離開他嗎?
「因為這個傻逼任務。
「我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陳時,這十年里的一切也都在圍著他轉。
「離開他,我也會死,所以我不得不永遠跟在他身后,當一條最忠心的狗。」
「可這是任務要求……」
是的,這是任務要求,是我活下去的代價。
我轉了個話題問它:「你覺得,這種攻略任務,有存在的意義嗎?」
「我們給予了你又一次生命,換取想要的數據,很公平。」
是啊,很公平。
求生是生物刻在基因里的本能,任務給了我求生的機會,我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可為什麼,身在其中,感覺到的,只有壓抑呢?
十年,我圍著陳時轉了整整十年。
沒有自由,沒有自主,一切行為的出發點不再是自己,而是陳時。
這兩個字幾乎成了我人生的噩夢。
陳時說,他身邊的人來了又走,最后沒背叛他的,只有我一個。
可你知道嗎?陳時。
我也想過背叛,想過離開,想過以你為跳板,走向更高更好的位置。
可也只能是想想。
因為偷來的人生,我除了陪著你,沒有別的選擇。
「我厭惡這樣的生活。
「比起讓我沒有尊嚴,沒有自由,沒有選擇地過后半生。
「我寧愿,選擇死亡。」
27
過了好久,系統才小聲說。
「可不管怎樣,活著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