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天真多余搭理你……」

「淑芬、淑芬別走啊，我錯了還不行嗎？哎喲！」

被傅國強詐騙后，我氣憤地打車回家。

剛走到小區樓下，就看見孫女背個小書包，跟同學在聊些什麼。

我湊近了偷聽。

小男生問孫女：「咱姥最近跟傅老頭的感情進展咋樣？」

孫女超自豪：「他們今天早上出門去游樂園約會啦！」

小男生：「嚯！這麼精彩？我趕緊回家轉播，有新進展隨時 Q 我。」

……

我滿臉黑線，拎起孫女，沖進家門。

再這樣下去，我楊淑芬真的在花圃小區混不下去了。

回家氣還沒喘勻，我直接掏出老年機，把傅國強的電話號碼拉黑。

老年大學我也不去了！

接下來的幾天，任憑傅國強在我家樓下喊破了嗓子，被保安架走。

我都沒有一絲動容。

女兒、孫女看我這個狀態，也不敢多問。

孫女的小同學登門拜訪，在門縫里，問孫女：「你外婆咋了？」

孫女說：「噓噓——現在女主生氣啦，跟霸道總裁鬧別扭呢，這幾集叫情感拉扯——」

我：？

這都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刻意躲著傅國強，長達兩周。

再次聽到他相關的消息，是從明蘭的嘴里。

那天下午，我正在擇菜。

閨蜜明蘭突然帶著孫女，沖進了我的家門。

她氣喘吁吁：「不好啦！淑芬！」

孫女：「不好啦！外婆！」

我手里拿著根豆角，正要掐頭去尾，剝得愜意。

明蘭一把奪過：「別管你那破豆角了！傅國強跟李珍鬧到民政局去了！要離婚了！」

我困惑至極：「他倆不是已經離婚了嗎？」

明蘭說：「沒離啊，不過現在馬上就要離了！」

我氣得掐碎了手里的豆角，咬牙切齒：

「傅國強沒離婚跟我約會干什麼？八十歲了還是個出軌死渣男！」

12

我和明蘭殺到民政局的時候。

渣男傅國強已經走了。

只剩下李珍，站在人潮洶涌的大門前，手里拿著紅色的薄本。

像是丟了魂。

她看起來憔悴了很多，不施粉黛，臉上寫滿疲憊。

我局促地走到她身邊。

她抬眼看我，臉色羞憤：「你來干什麼？看我的笑話嗎？」

我的媽呀，清湯大老爺，咋還整上這一出了。

我們仨年齡加起來都快三百歲了，我還要為了個渣男跟她互相傷害？

我心下無語。

但還是措辭道：「你放心，我不是來拆散你們倆的，呃也不是要加入你們倆……」

「我主要是來勸和的。」

李珍嘴角扯出蒼白的笑意：「已經晚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我張口，想說些安慰的話，可總覺得，不管說什麼都有點不合適。

李珍后退一步，掩面抽泣道：

「我和傅國強二十歲相遇，結婚生子。」

「六十年過去了，我沒想到，贏家居然會是你。」

我撓頭，這算什麼事兒啊。

卻見，李珍突然抬起頭來，直視我。

她說：「淑芬，我記住你了。咱倆當了一輩子情敵，我會永遠恨你。」

「所以……你也要永遠恨我。」

「永遠不能忘了我。」

我愣在原地。

她這個是什麼意思？

我已經開始腳趾摳地了。

「你們有錢人說話都這麼肉麻嗎……」

13

李珍的話，我聽不懂。

但我準備正式找傅國強談談。

我今年已經八十歲了，實在不想耄耋之年，還要背負拆散別人家庭的罵名。

我給傅國強發了個短信：【有空一起吃個飯吧。】

傅國強秒回：【好。吃飯地點定在川大門口吧，好久沒去吃地鍋雞了。

】

他都離婚了，還有心情挑去哪兒吃？真的是一個鐵渣男。

「川大……」我愣了一瞬。

川大，是我年輕時候的大學來著。

赴宴那天，傅國強沒有穿那身騷包西裝，他很隨意地穿了件短袖。

也戴上了老花鏡。

終于有點八十老頭該有的樣子了。

我吃著地鍋雞，打著腹稿，熟悉的味道在味蕾綻放，胸中只有一句贊美：絕了。

酒足飯飽，我才拿著雞翅，斟酌開口：

「傅國強，咱倆應該是有一段過去。我都已經放下了，也想不起來了。」

他埋頭苦吃。

我繼續道：「可是，你和李珍過了大半輩子，也有子女，你們有六十多年的回憶，難道不珍貴嗎？」

傅國強聞聲抬頭，看著我的眼睛。

暖黃色的燈光籠罩在他臉上，讓我突然間覺得，好熟悉。

他答非所問：

「淑芬。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回憶確實是世界上最珍貴的東西了。」

「那些已經去世的朋友，在這世上，其實就剩下那些老照片，還有我們的回憶了。」

「不過。」

他頓了頓。

「淑芬，回憶是很重要的東西。但是即使有一天，所有的回憶都沒有了，你也不必害怕。」

「永遠都會有人愛你，不管你記不記得。」

這應該是很惡心的話吧。

從這個騷包總裁的口中說出來。

可是，他在說這番話的時候，認真的樣子。

突然間，讓我相信，也許傅國強，年輕的時候，真的是個總裁呢？

天色不早。

我問他：「現在幾點了？」

他說：「八點半。」

我說：「哦。」

許久，他說：「淑芬，你已經問過我一次了。」

14

跟傅國強分別之后，我越想越奇怪。

最近不只他一個人對我說那麼奇怪的話。

這天晚上，我回家的時候，家里人都睡著了。

也許是受了傅國強那番話的影響。

我站在玄關處，突然很想看看老照片。

冰箱頂上，那本厚重的相冊，記載著全家人生命中的重要時刻。